【原创首发】再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本来要回老家给母亲上坟(扫墓)的,就目前抗疫防疫形势来看难以成行。母亲虽然离开我们已有几年的时间,可我始终觉得母亲还健在,就在老家等着我回去呢。这些年我常常想起母亲,特别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母亲我就会默默地流泪。
母亲1929年出生在本乡陆合集村田家,属蛇(小龙)。那时外祖父家境贫寒,靠租地耕种为生。外祖父性格耿直,为人厚道,对子女要求非常严格。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母亲从小就养成了勤劳节俭,努力肯干;忍让自律,与人为善的性格。和父亲成家后,她更是把这种美德发扬光大到极致。我的爷爷奶奶比我的父母亲大四十多岁,母亲过门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六十岁了。那是解放前夕,人均寿命才三十多岁,六十岁的爷爷奶奶已算高龄老人了。母亲对我爷爷奶奶非常孝顺,伺候得十分周到,真正做到了端吃端喝,晚上侍寝早起问安。母亲对我父亲有尊有爱,举案齐眉。母亲除了帮父亲干地里的农活,还在家里纺线织布,养殖种菜,缝补浆洗,碾米磨面;一家身上衣,一日三餐饭,全由她来操持,真是家里地里一把手,常常是早起五更里,熬夜到星阑。母亲心里想着全家人的吃穿冷暖,唯独忘记了她自己!
母亲生育我们兄弟姊妹六个,1963年我小弟出生时,我们家成为九口之家,是我们生产队里的“首户”,在全大队也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在那样的年代里,六个孩子,大的十三四,小的襁褓中,上面还有我七八十岁的奶奶。从天明到天黑,有多少事情需要人手去做呀!父亲先在生产队后在大队任职,整天不是下地生产,就是开会参观;挖河修渠跨区隔县,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情。那时候吃水靠肩挑,磨面靠人推。我们一来年龄小,二来要上学读书,家里地里的活,母亲一人承担。不分白昼黑夜,酷暑严寒,母亲辛勤劳作,手脚不闲,再苦再累,毫无怨言。为了让我们都能读得上书,为了我们不缺课,母亲自己起早贪黑的尽量把活赶前做完,从不许我们请假帮她干活。在我读书的那个年月,农村的同学中没请过假的少之又少,我就是那其中的一个。
母亲乐善好施,处处为他人着想,又好面子重名声。见利不伸手,吃亏朝前站。宁肯少得少收少吃也不愿被人说闲话。父亲年轻时就领戏班闯江湖,后来又在队里当干部,关系广朋友多,常有近亲远客登门。不管家里生活多么困难,母亲都要想尽办法做上像样的饭菜给客人吃。这些饭菜只有父亲一人陪客人吃,母亲自己不吃,也不让我们吃。为了让客人吃饱吃好,母亲会把我们支得远远的,等客人吃完了,我们才回到厨房吃糠菜淡饭。有时候来客偶然看到我们吃的饭菜那么简单粗糙,他们会大为感动。母亲常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她说:“人家既然到咱家来了,咱就要好好待人家。咱少吃一口没啥。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有个好名声比啥都重要!”母亲的为人得到了亲朋们的很高的评价和赞誉。我们的家庭也成了他们评说的榜样。我们从小就这样,习惯了,家里一有客人来,赶紧带领弟弟妹妹到外边玩,客人吃好点是应该的,知道这是我家的待客之道,我们从无怨言。
在邻里间,母亲也总是以忍让厚道处事。不管谁家有事,母亲总是不等别人说话就主动去帮忙了。有时候甚至放下自己家里很重要的活计,跑去别人家帮忙。不管啥事,母亲总是怕别人吃亏,也绝不让别人吃亏。记得有一年,生产队分给各家的棉花都很少,纺出来的线不够织一匹布。几家各自纺好线再合到一起络线、染线、经线、贯矩上机织布,织完后再分布和分摊浆面颜料钱。染线浆线织布是很麻烦的事,锅碗瓢盆都用上了,织布机也安在我们家里。忙活一个多月,把家里弄得很乱,有时候织布到很晚,唰唰的织布机的声响严重地影响我们学习和休息。母亲忙前忙后比谁干的都多,可在分布的时候尽量少要,颜料钱又多摊些。那时候我正读高小,她让我帮她反反复复算了好几遍。最后按比例自己分到的布最少,出的浆面颜料钱最多。我很不理解就埋怨了几句,母亲有些生气地给我说:“合伙做事,就要主动吃亏,不然谁还愿意和你合作呢?吃亏人常在就是这道理。记住了,今后不管和谁,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要占人家便宜!”当时我并不完全同意她说的道理,可在后来的漫长人生中,我理解了母亲,并一直按照母亲的教诲去做。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它显示出母亲的为人处事之道,显示出母亲的善德之心。她老人家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这样要求自己和孩子们。
我1970年底参军到部队,1974年第一次回家探亲。那时候物资供应很紧张,买糖买肉还要凭票。我知道母亲的为人,在准备启程之前,我到军人服务社找到经常到我们连带车的采购员阚明(托关系)买了十斤水果糖,十斤白糖,十斤红糖,十斤肉罐头,用两根背包带捆起两个大提包,一前一后挎在肩上转车住店,辛苦了一路。带回家就全部交给母亲,母亲非常高兴。把白糖和红糖分成若干份儿,送给有老年人的人家,把水果糖分给孩子们。她竟然一个水果糖都没吃,一杯糖水也没喝。当我正要埋怨她时,母亲却给我说:“我们身体都很好,不吃那些东西也照样好好的,今后有的是机会吃。我还留了两个罐头呢,明天咱炒菜吃,也改善改善生活!” 母亲这样说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吭声了。从此以后,我每次回家探亲都是尽量多带些东西,让母亲的善心得到实施和满足。母亲这样的为人处事得到了人们的爱戴,在2009年父母亲的八十华诞庆典上,来了很多人,院子里站不下,好多人在院子外排队。大家抢着给二老叩头、鞠躬,还有人不断述说母亲的善良美德。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母亲也忘记了,可亲戚朋友们、街坊邻居们没有忘记。我听了他们的述说也大为感动!
我的少年时代,国贫家穷生活困难,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玩具和娱乐器材可言?小孩子贪玩这是天性,我十来岁的时候特别喜欢和小朋友摔跤打擂,双方一闹起来就使劲撕拽对方的衣服,我的棉袄棉裤几乎每天都是“开花”的。那时候经济困难做件衣服不容易,每当看到我把衣服弄得烂哄哄的,母亲很生气,就会骂我,有时还会动手打我。母亲骂我我不做声,该吃吃该喝喝,当她要打我时我就跑,这次母亲帮我把衣服缝补好了,下次照样我行我素。所以我那几年穿烂衣服的时候比较多,当然,惹母亲生气的时候也比较多。
记得2005年我回老家看望父母,七十六岁的母亲因得过脑血拴,走路需要拄拐杖了。一天她老人家散步回来坐在藤椅上,我蹲在母亲跟前把胳膊放在她的膝盖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脸和他聊天。母亲右手扶着拐杖,左手抚摸着我的头笑着问我:“你小时候我经常骂你打你,你咋还待我恁亲嘞?” 我故意说:“娘,您打过我,我咋不记哩了?” 母亲笑着说:“那是打轻了!”说完我们相视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母亲就哭了,并且喃喃地说:“那时候多难呀,吃没吃的穿没穿的;你弟兄几个数你大,你又贪玩又不听话,不打你打谁呀!唉——”听着母亲的一声长叹,看到母亲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眼泪,我也哭了。 母亲又说: “现在好了。大家条件都好了,你也中了(中了,在我们老家方言里是好的意思,母亲认为我长大了,还不错),我再也不会打你了!” 说到这儿我们又破涕为笑了!笑过之后我趴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很久很久我们都不说话,可心里暖烘烘的。
我还记得那年部队批准我家属随军,家属可以安排工作了。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父母给我说:你们俩走吧,孩子由我们帮你们带。就这样孩子一直跟着爷爷奶奶长大。那时候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零两个月,白天要管好她们的吃喝,为他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到了晚上又要照顾她们起夜拉撒。为了照顾孩子,母亲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母亲从那时起养成和衣而睡的习惯,一直到她逝世都是这样。那些年,每次回老家看到母亲因为辛勤劳作而变得苍老,我心里特别的内疚和痛苦。每到这时,母亲就会安慰我:“我生养你们六个,就是再添上这俩我也能带好。你看人家还有生养八个十个的呢,放心吧,我很好,孩子也不会有事!” 我不论在哪里,一静下心来想起这些,就会暗暗地流泪。 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又帮我照应孩子,辛苦操劳几十年。孩子大了,大学毕业了,有了工作拿薪水可以孝敬奶奶了,可老人家却离开了我们,每想到此我就不禁热泪涟涟......
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但也是伟大的!
她总是想着别人,为了别人,忘记自己。
她总是多吃苦,多受累,把享受让给别人。
她总是记着别人对她的好,忘记和原谅别人的过错。
她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有好多的事情应该做得更好,常常自责。
如果我们人人都能做到像母亲那样,岂不天下归仁焉! 能做到这些岂不伟大乎!
母亲把她的一切都给了我,给了我们。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她就匆匆地走了。我满心的后悔和不甘,但是母亲真的走了,已经走了三年了。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爱母亲,想念母亲!
我要牢牢记住母亲的教诲,做一个像母亲那样的人!
文/许佩堂
责编/李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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