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海洋贸易的繁荣,与航运、贸易相关的一系列新兴行业兴起,丰富了海洋贸易的衍生行业的种类,并为近代宁波民族资本的投资拓宽了渠道。轮船在海洋贸易的普遍使用,促使大量现代工业沿港口建立,形成临港工业,并催生了轮船修造业。与贸易繁荣共生的航运风险的增大,刺激了航运保险业的发展。为提高海关报关的效率,代理报关业务的报关行相继设立。海洋贸易不断扩大的资本需求进一步拓展了金融市场,使新式银行取代旧式钱庄。在宁波对外贸易逐步扩大与航运日渐繁荣的同时,现代临港工业与涉海服务体系逐渐出现,并逐步取代传统海洋工业与金融方式。
作为浙江沿海最主要的港口,宁波的港口基础建设与临港交通都有效支撑了宁波现代临港经济的形成与发展。海洋贸易的发展不仅将浙江传统农产品销往其他区域及海外,更重要的是围绕港口及港口城市聚集了一批现代临港工业。宁波最早的现代工业是曾作为李鸿章幕僚的严信厚于1887年所创办的通久源轧花厂。该公司于1891年建成投产,主要生产棉纺品,是中国第一家机器轧花厂。1894年,严信厚又集资创办通久源纱厂。1896年6月正式开工生产。到1905年,该厂年产棉纱已经达到3.8万担,其中大部分在本地销售。通久源纱厂与杭州通益公纱厂、萧山通惠公纱厂并称“三通”,是当时浙江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在社会上最有影响的三家近代民族资本主义企业。1917年因火灾工厂全毁。第二年,通久源纱厂用地被出售给和丰纱厂。和丰纱厂于1905年在宁波江东筹建,主要创办人有戴瑞卿、顾元琛等。由于选用英国设备,并聘请了日本技师,其无论资本还是规模都远超通久源纱厂。
1906年和丰纱厂建成投产,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每月可产纱1万包。值得注意的是,和丰纱厂有铁轨直通江边码头,并配有锅炉、引擎等设备,其下属发电厂所出电力不仅足够3万枚纱锭生产所用,还于1909年开始向江北岸供电。与通久源纱厂相比,和丰纱厂充分利用了濒临港口的巨大优势,拓展产品的销售市场,以技术为后盾,以港口为支撑,合理配置了区域资源。正是基于此,尽管和丰纱厂曾于1911年因宁波棉花颗粒无收而被迫关闭;其后,又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与抵制日货运动,其生产直没有间断。1916年,和丰纱厂资本由60万元增加到90万元。1919年的纯利润超过125万元,工厂雇佣工人达到2500人。相比农村种田收入,和丰纱厂的工资吸引了大量城市及农村剩余劳动力。
除纱厂外,民国初期宁波还新建了很多其他工厂。正大火柴厂建于1907年,后经历过停产,于1913年重新开业,其后因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抵制日货运动再次停产,但其后又复工,每天开工10小时,生产火柴50箩,装30大箱。民醒金刚纱布公司创建于1917年11月,资金6万元。粹成伞厂创办于1919年,资本2万元,月产西式伞3600把。翔熊编席厂由史翔熊创建于1916年,工厂雇佣女工约250人,男工70人。与翔熊编席厂产品相同的通利工厂则建于1921年。美球丰记袜厂开办于1920年,生产棉、毛套衫以及背心、手套、围巾等物品。除此之外,宁波市区还建有五家生产烛、皂的工厂,各有资本1万元,每年平均总产量为烛3万箱、洗衣皂4万箱,全部在本地销售。另有13家袜厂,其中大纶袜厂最为有名,开业于1916年,资本1万元,装备织机140台,女工操作,日产70打(双)袜子。
其他新建工厂有大成毛巾厂、华隆棉毯厂和振华护踝带厂。除宁波市外,镇海有2家织布厂—一公益织布厂和镇益织布厂,前者建于清末民初,后者建于1916年。2家织布厂开办资金均为3万元,装备木制布机250台和200台。余姚建有华明草席厂,该厂为1920年开办,专门仿制日本床席和坐垫套。慈溪有大成袜厂,该厂创立于1919年,生产资金1万元,拥有织机20台,其中5台为电动,月生产1200打(双)袜子。舟山定海有渭利工厂,该厂专门利用海贝壳制造螺钿纽扣。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是宁波地区的电气化程度相比其他地区而言走在前列。除前文提到1909年江北岸用上电灯外。同年,顾元琛等筹资8.28万银圆创办和丰电灯公司,开始向宁波和孔浦供电,1915年该厂重组为水耀电灯公司,安装新电机,总计资本13万银圆,装机总容量500千瓦。
另外,镇海、定海、慈溪、余姚都有电灯公司。与电力工业相配套,民国时期,宁波共有灯泡制造厂18家、电池厂6家。1913年,宁波电话公司成立,1920年改组为四明电话公司。整个民国时期,宁波民族工业有很大发展,其门类涵盖纺织、食品、制造及传统手工业,这些产业主要集中在宁波的鄞县、余姚、奉化和慈溪。
对于民国时期宁波临港工业发展状况,时任浙海关税务司的英国人安斯迩(E.N. Ensor)在1931年12月31日提交的海关报告中作出了较为中肯的评价:
现在本埠工业制品,为数固属甚繁,但视诸沪埠,则不免瞠乎其后。查从前出版之最近10年各埠海关报告,曾谓本埠工业规模、制品及所用机器,若至本期,可与沪埠媲美,但迄未实现,未免过于乐观。然揆诸本埠地位,适居丝棉生产中心,人工亦廉,且与沪埠水路交通,极称便利,洵为良好纺织区域。乃者,海关进口税税率既已提高,国内工业赖以保护,而世界银价又趋下游,若得稍假时日,本埠实业前途,未始不可益趋蓬勃也。
自晚清开埠后,随着港口贸易的发展,宁波的港口设施和航运业也相应发展起来,进而带动宁波及周边区域人口流动的加大,推动宁波及其经济腹地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港口的对外交流通道不仅降低了宁绍平原及其周边区域商品外销的成本,拓展了商贸区域,更为重要的是,良好的港口交通环境极大降低了引进先进技术的成本,推动了新式工商企业的产生和发展。宁波及温州临港经济的孕育与发展,不仅进一步推动了港口与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更以市场经济为纽带,进一步完善了区域市场网络,大量农村人口被吸引到城市,港口城市逐渐出现。以港口为重要节点,临港海运线路、沿海陆路与内河水运线路组成完善的交通网络,推动港口工业的进一步发展与产业集群的完善。同时,便利的运输与新技术的引进推动临港区域手工业的进一步商品化、日用化和资本化。在工业经济的带动下,港口区域周边农业内部也出现结构调整,大量经济作物的种植,不仅提高了农民收入与土地价值,更为工业生产提供了充足的原料。更进一步,宁波工商业的繁荣推动了传统钱庄体系向近代银行业转变,而宁波港也从一个农副产品转运港转变为工商业贸易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