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村里的担水夫

2019-04-26     乐亭故乡人

作者:习洪业

来源:今日头条号“乐亭故乡人”原创首发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夕阳落下,绚丽的霞光洒过来,大地立刻被披上了金色的“袈裟”。霞光中行人匆匆而过,“袈裟”划过一条柔柔的流痕。一对老年夫妇,手挽着手慢慢迎着霞光走去,两人缓缓地踱着,时而轻轻地交谈,时而对视微笑,满头的白发在霞光中熠熠生辉,其悠闲自得与行色匆匆的人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生是个大舞台,我望着夕阳下匆匆人群不免感慨万千,蓦然,一个夕阳的影像从我脑海里跳出来:如血残阳中,一个汉子担起水桶悠悠走来,随即,儿时尘封的记忆立刻奔涌而来,那个老汉,那个女人和他们发生的凄凉的故事。

儿时,家住在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其中西屋里住着一家三口,一个妇女和她的一双儿女,女人年纪在四十左右,我喊她大姨,听人说她丈夫早年因痨病去世,大姨带着一双儿女艰难度日。十几年过去了,儿女都到了城里去工作,尽管儿女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她进城,大姨却始终不肯离开老屋。

在农村,家里没有男人的日子不好过,当时,地里的农活都是体力活,好在大姨能摸着爬着不辞劳苦地去干,一年到头也能勉强把庄稼收回来,但是有一种活儿,是她无论如何也干不了的,那就是挑水,大姨是小脚,夏天她手提一只小桶,还能颤巍巍到井台提水,而一到冬天,井台上结满了冰,男人们尚且小心翼翼地去提水,大姨是怎么也不敢去提水了。

左邻右舍的乡亲都争着帮她挑水,而大姨却怎么也不忍心让大伙儿常年地去帮忙。无奈之下,她雇来一个姓徐的挑水工。

老徐是个单身汉,长得高大粗壮,不善言语,一脸的憨厚,一副大号水筲担在肩上,靠给三里五村的孤寡送水过生活。

这天,老徐来到大姨家,说好了价钱,每桶2分钱,一月一结算,从此老徐隔三差五来送水,不管刮风下雨从没耽误过。

老徐来送水,大都是日暮时分。他按顺序先后送水,到了大姨家是最后一家,好几次,我见他迎着夕阳过来,稳稳地登上井台,摘下一只水梢,把另一只系到井里,在上边的扁担钩上挂好井拔杆,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抖、一哈腰水筲便如燕子扑虫一样,扑进水里。别看这几个动作简单,不会担水的人,准会把水筲掉进井里,只见他右手猛一提,三把就把一梢水稳稳地提上井台。

落日余晖中,他稳稳地向大姨家走去,古铜色的脊梁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日子久了,老徐挑水就成了村里头的一景,没老徐来的日子,大家总觉得缺点啥,该到送水的日子,大家总会情不自禁地望望村口,尤其是大姨,几次出门张望,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头。

天渐渐冷了,老徐的衣服穿得单薄,看着他在寒风中瑟瑟,大姨总会让他到屋里歇歇,渐渐地这成了一种习惯,担完水在屋里歇歇与大姨说说话儿,有一天下大雪大姨竟留他吃了晚饭。

“老光棍有艳福了,挑水的要上炕了”,不知谁家的一句闲话,顿时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寡妇不守妇道,就是大逆不道。

满街的吐沫险些把人淹死,老徐再也不敢来挑水了。大姨为这事哭红了眼睛,白天她不敢出去,只有晚上偷偷地出去打水。已是滴水成冰的深冬,她颤巍巍走上井台,试探着挪动脚步,没等她站稳,脚下一滑连人带桶滑倒在井台上,眼看就滑到了井口了,这时黑暗中一个人影蹿上井台一把把她拉住,大姨认出了老徐,紧紧抓住他,全身颤栗,浑身软软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夜深人静以后,老徐便悄悄来送水。寒暑易节,年复一年,直到两鬓斑白,大姨却始终没能解脱心锁的束缚。

到了暮年的老徐,仍然经常给大姨送水,只是木筲换成了铁桶,步履也迟钝了很多。

又到了朔风扬雪的冬天,这个冬天奇特得冷,这日大雪下了一夜,早上大雪封住了门,家家户户都来扫雪,大姨家从城里回来的孙儿们,早早地扫完门口的雪,大姨告诉他们:“把通往村口的路扫干净,老徐该来了”。然而,一天过去了,老徐没来,两天过去了,老徐还没来,三、四天过去了,还是不见他的影子,他叫儿孙们去打听老徐的消息,才得知老徐已于雪夜去世。当人们发现他时,只见他安详地躺在炕上,身旁放着那双久违的大水筲。

听到老徐去世的消息,大姨悲痛欲绝,水米不进,只是默默地流泪。七天后她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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