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好时光,每天听见有趣的苏州。
在晚清、民国时期,苏州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要属观前街,商铺鳞次栉比,游人摩肩接踵;而最繁荣的地方则是西中市,那里聚集着全城超过20家银行,是苏州乃至江苏名副其实的金融中心,犹如今天上海的陆家嘴一样,令人仰望。
现如今许多新老苏州一听到西中市不自觉就会联想起许多美食,什么豆浆、汤包、鸡爪……而很少有人注意到,就在这些常常拥挤得人山人海的小吃店对面,有一个非常民国范的过街楼,尽管岁月侵蚀,还能清晰看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德馨里”。
大家恐怕想不到,这个不太起眼的建筑,曾经是出了名的“金库”,是印刷和发行钞票的地方。简单来说,过去德馨里有可能代表着全苏州最富有的名字。
德馨里,南起天库前,北至西中市,据说是全国仅存的清代官办银钱机构建筑群。
早在咸丰年间,德馨里就设有清政府的“官钱店”,负责发行官票、宝钞和大钱,这个官票、宝钞是清末发行的一种纸币,后来由于滥发等原因急速贬值,捏在百姓手里的这些官票几乎成了废纸。
而大钱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是咸丰年间发行的一种劣质铜铁货币,样子精美但都缺斤少两,清政府企图通过这些手段来缓解自己的财政危机,可惜事与愿违,最终将社会经济弄得一团糟。
到了1903年(光绪29年),当时的两江总督张之洞批准在德馨里成立了江苏裕苏官银钱局,为的就是能够想办法解决“制钱异常短绌”的问题。于是德馨里摇身一变就成了金融中心,不仅印钞票(当年这里的印刷能力代表了当时国内印刷业的最高水准)还负责管理江苏省金库的出入登记代理等业务,可以说全省的经济命脉都在它手上了。
按照历史的惯性,进入民国以后德馨里依然是苏州乃至省内主要银行的聚集地,而为了适应新兴金融机构在空间、安保等方面的需求,我们现在看到的德馨里也就应运而生。
从空中俯视,整个建筑群呈一个“田”字形,由南北与东西两条小弄将德馨里分隔成四个区域,德馨里一共有四个过街楼都有相应的门房,放在现在就是妥妥的封闭式小区、二十四小时监控和安保系统,那叫一个安全靠谱。
紧接着银行们就跟说好似的扎堆入驻,民国元年江苏银行的总行在这里设立,两年后的1914年中国银行苏州分号在德馨里开业(当年行址的牌匾现由北京的中国银行总行收藏),又过了一年,交通银行也来了……
1922年隔壁邻居贻德里还成立了苏州银行公会,至于本地的钱庄、钱店就更多了,那段时光简直就是德馨里的光荣岁月。
这里曾经还住着一位苏州历史上唯一的“总统”严家淦。
他本人就是从金融起家随后从政踏上了自己的仕途,而德馨里6号就是他在苏州古城的故居。这里是他的父亲买下的两层小楼,原来是属于中国银行旧址的一部分,是纯正的海派风格。
有意思的是解放后这栋楼先后做过书场和大中南旅社,今天我们还能在石库门上看见“大中南旅社”几个字,岁月就是这样的奇妙。
如今的整条西中市都有些其貌不扬,但像德馨里这样保留着的民国建筑还能依稀看见当年的繁荣的面貌。
从古至今金融机构最是讲究门面排场,在装修上非常舍得花钱,曹禺的《日出》里银行家潘月亭都快破产了还在掏钱精心装修他银行的新楼,为的就是能撑住自己的脸面,因为他坚信富丽堂皇的气场才能让客户相信自己的实力。
百年过去了,曾经的金融中心早已是过眼云烟,只有这些建筑还留在原地,时光侵蚀,德馨里下方“江苏裕苏官银钱局”的字样在纵横交错的电线里若隐若现。尽管早已不负当年的容貌,甚至看上去有些斑驳与破旧,但它依旧为完整地为我们保留了一段值得回味的苏州往事。
不知为何,耳边突然响起了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