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傳染病領域有一個詞叫「無症狀感染者」，指的是病人體內含有引起疾病的病原體，並能把疾病傳染給他人。而本人卻毫無症狀。歷史上第一位被發現的無症狀感染者名叫瑪麗·梅倫（Mary Mallon）。
瑪麗是一名愛爾蘭人，15歲的時候移民美國。她是個美麗的小姑娘，長著一雙迷人的眼睛。起初她在富人家做女傭，後來發現自己好像很有做菜的天賦，於是轉行做了廚師。在她37歲那年，紐約的一位銀行家帶著家人去島上度假，邀請瑪麗一同前往為他們做飯。
可就在瑪麗成為這家人的廚師後，僅僅1個月的時間，全家11人中就有6人都感染了傷寒。傷寒病是一種由傷寒沙門氏菌引起的傳染病，患者會發高燒甚至死亡。那時的醫療條件並不發達，傷寒病的致死率高達10%。沙門氏菌會存在於患者的糞便中，含有病菌的糞便污染了飲用水便會造成更多人感染。所以在那時，傷寒病通常出現在衛生條件不太好的窮人聚集區。
可是富翁銀行家的家人是怎麼患病的呢？最開始的病菌從何而來？銀行家專門請來一位醫學專家進行流行病學調查。醫生注意到了瑪麗。他發現，在瑪麗之前任職的8戶人家中，有7戶都感染了傷寒，共有24人展現出了患病的症狀。醫生懷疑瑪麗是一名健康的病菌攜帶者，病菌在她的體內可以溫和共存，所以她本人不會表現出症狀。但她卻和其他病人一樣，能夠傳染他人。於是，醫生請求瑪麗留下自己的糞便樣本用於化驗，卻遭到了瑪麗的拒絕。瑪麗本人很疑惑，自己是個健康人為什麼要留下化驗樣本，這侵犯了自己的隱私。
那一年，紐約有3000人都感染了傷寒，而瑪麗或許就是這次爆發的根源。從目前的醫療來看，病原體沙門氏桿菌是一種細菌，依靠抗生素就可以有效地治療。但抗生素在1948年才問世，那時是1907年。為了避免疾病繼續蔓延，那位醫生得到衛生部的應允，攜警察再次找到了瑪麗。他們強迫瑪麗留下糞便樣本，最終的化驗結果顯示，糞便中傷寒沙門氏菌呈陽性，瑪麗被確認為人類歷史上第一位「無症狀感染者」。
隨後，瑪麗被帶到了一座孤島上的醫院隔離起來。在兩年的孤寂隔離中，沒有人向她解釋無症狀攜帶是一件多麼可怕而嚴重的事。瑪麗一共被檢測了163次糞便，其中有120次都呈陽性。她還被給予了一些治療，但並沒有起到明顯的效果。曾有人提出，摘除聚集著病原體的膽囊會讓她不再是攜帶者。可「健康」而孤獨的瑪麗選擇了拒絕。
兩年後，新的健康委員會投票決定解除瑪麗的隔離，但前提是瑪麗不可以再做廚師。因為如果瑪麗本人沒有良好的衛生習慣，那麼病菌很容易在做飯的時候傳播給他人。瑪麗答應了，她重獲自由。可是，她並沒有信守承諾。
靠廚藝謀生的她又成為了廚師，悲劇便再次發生。3個月內又有至少25人因她感染。事件引發了轟動，媒體開始報道這位病原體攜帶者，並用「傷寒瑪麗」這個名字來代稱她。瑪麗再次被帶回了那座孤島上的醫院，在那裡走完了人生最後的28年。
有關瑪麗的故事講完了。如今，「傷寒瑪麗」在醫學上用來代指傳染病的無症狀感染者，而它所反映的可不只是一個醫學問題。如果有人能向瑪麗說明她本人的病情，如果能在第一次隔離的時候摘除她的膽囊，那麼瑪麗將收穫餘生30年的自由。人們一直在從法律和道德的層面思考，如何在降低無症狀感染者對公共健康的威脅，與儘可能保證他們自身的權利之間尋求平衡？
畢竟，瑪麗的夢想，只是做一位優秀的廚師。
參考資料：
1.Mary Mallon (1869-1938) and the history of typhoid fever. Filio Marineli, Gregory Tsoucalas, Marianna Karamanou, and George Androutsos. Ann Gastroenterol. 2013; 26(2): 132–134.
2.Typhoid Mary. Marr JS. Lancet. 1999;353:1714.
3.The curious career of Typhoid Mary. Soper GA. Bull N Y Acad Med. 1939;15:698–712.
作者：比鄰星
審稿：魏瀟，中科院心理所博士後研究員、中山大學神經生物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