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掘了美國西部大金礦,躍升世界首富,最終因何淪為乞丐(2)
【前情簡述】一個落魄的瑞士人遠渡重洋逃往美國,在西部的荒蕪之地租下大片荒地開墾種植,修路建情屋、架橋造城,在種、養兩業豐收的同時,還意外發現地表蘊含的豐富金礦,成為那片黃金國的王。首富之路,悄然鋪開……
轟動世界的淘金熱
成為黃金國的國王,蘇特爾就是世界最富有的人嗎?
並不是,確切地說,他是整個地球上最貧窮、最可憐、最失望的乞丐!
因為,不到一周,黃金國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一個女人把這一秘密泄露給了一個過路的人,並給了他一些金塊兒。
其後果是前所未有的。蘇特爾手下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丟下手頭的活:
鐵匠們丟下鐵錘,牧羊人丟下羊群,葡萄種植者丟下葡萄,士兵們丟下火槍……
他們就像著了魔一樣,急匆匆地趕到那裡,用他們能找到的任何稱手工具——破舊的篩子,甚至是湯鍋,從沙子裡搖出黃金。
一夜之間,整個區域都荒廢了:
奶牛需要擠奶,吼叫著,但沒有人來;
水牛群衝破了圍欄,踩踏莊稼;
攪拌器被閒置,穀倉被忽視;
蘇特爾的整個宏圖偉業都陷入了停滯狀態。
他派守衛去追捕逃跑的人,但沒有用。這些人非但沒有把掘金的人叫回去工作,反而自己開始掘金。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很快,消息就傳到了舊金山。頓時,舊金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人口大遷徙,坐船、騎騾子、騎馬或步行,成百上千的人蜂擁而來,都渴望能比別人早一步到達那片沙灘。
商家關門,小教堂停止禮拜,鎮長辦公室的門上掛著鎖,士兵們帶著武器騎馬飛奔而去。
政府派人去追捕他們,同樣徒勞無功,就像蘇特爾的手下一樣,這些人沒有抓捕逃犯,只想著要超過他們。
沒有船可以卸貨,因為水手們都成了淘金者。
幾天後,舊金山的人口大約只剩原來的四分之一。
人群如蝗蟲群一般,是無法阻止的。他們不講究法律,棍棒說了算,沒有法官,左輪手槍負責裁決,這伙烏合之眾在欣欣向榮地發展中的殖民地上橫行。
淘金者不承認任何權威,沒有人敢於反對他們的意志。
他們沒有斧頭,也沒有鐵鍬:因此他們闖入了蘇特爾的庫房。
他們沒有過夜的被子,沒有度日的麵包:所以他們掠奪了蘇特爾的農舍和儲藏室。
蘇特爾的國家就是大家的國家,蘇特爾的黃金就是大家的黃金。
他們掠奪,偷竊,任何能拿到手的東西都不放過,甚至連堡壘的鐘和大炮都不見了。
蘇特爾的奶牛被宰殺,他的穀倉被拆毀以建造棚屋,他的田地被別人踩在腳下,他的機器被偷走。
轉眼間,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就幾乎成了窮光蛋;他就像古時候的米達斯國王一樣,黃金已經成為他的禍根。
淘金者的隊伍一日比一日壯大。
電報把消息傳遍了全世界,五大洲的冒險家紛紛湧來。
幾個月來,似乎世界上四分之三的人口都想到可憐的蘇特爾的土地上定居。
沒多久,就有一百艘船從紐約啟程前往西部。在1848年、1849年、1850年和1851年,來自德國、法國、英國和西班牙的無數冒險家來到這塊應許之地。
每一個尋寶者都會來到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的廣袤土地上,在那裡安家落戶,絲毫不客氣。
蘇特爾對這些土地的所有權是有白紙黑字並附地圖的文件的,而現在,陌生人為他的財產討價還價,一份份地賣掉,完全罔顧不愉快的主人。
新赫爾維蒂消失了,只剩下一個神奇的詞語:黃金國。
約翰·奧古斯特·蘇特爾又是一個破產者了。
他無語地望著成千上萬的人在他的土地上踐踏和定居,購買和出售,挖掘和建造,而不顧他的權利,這景象著實驚人。
起初,他試圖自己能在掘金過程中賺上一筆,和戰友、僕人一起好好利用這筆意外的財富。
但他並沒有成功:他只是成千上萬人中的一個。
而他的目的,不僅僅是像其他人一樣賺點錢就夠了:他想實現他永恆的夢想,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蘇特爾的艱難等待
蘇特爾明白,在這些人眼中,誰騎的馬比別人的更能飛馳,誰抽出左輪手槍的速度最快,誰就有權利。
面對這些人,他無法維護自己。他有一種預感,眾人的妄想不會持續太久,所以他退到了自己產業的一個角落。
幸運的是,這一部分位於黃金區之外,在遙遠的山中,遠離受詛咒的河流和不潔的沙子:這個地方是霍克農場。
他到了這裡,他的妻子和孩子們最終來到這裡與他團聚。
但旅途的艱辛超出了女士的承受能力,蘇特爾的妻子在抵達後不久就去世了。
但3個小伙子還是留下了,蘇特爾帶著他們再次創業,耕種土地。
在3個兒子的幫助下,他又一次默默地、頑強地發達起來:土壤肥力驚人,他大獲豐收。
本性難移,宏圖偉業自然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他等了一年,兩年,直到他的收穫成熟。
最後,1850年,加利福尼亞終於成為美國的一部分。
這塊瘋狂的土地經過一段時間的混亂之後終於恢復了秩序。法律再次行使其權力。
然後,蘇特爾提出了他的主張。他宣稱,通過購買權或贈予契約,薩克拉門托和其他新興的城鎮所處的所有地方,以及所有在他的土地上非法建造的房屋和商店,都屬於他。
他認為,國家有義務賠償他的損失,並將因發現黃金而產生的收益中屬於他的份額交給他。
他揮舞著文件和契約,啟動了法律程序,一場空前絕後的訴訟開始了。
蘇特爾威脅要起訴在他的地產上擅自定居的一萬七千二百二十一名侵入者,命令他們搬出去;
他要求加利福尼亞州政府用數百萬美元來補償他在修建所有道路、運河、橋樑、水閘和水壩時的花費,由州政府買下這些設施來給公眾使用;
他還要求聯邦提供數百萬美元的賠償,以彌補他的財產損失;
此外,他還要求得到他的那份黃金特許權使用費。
第三次了,蘇特爾有機會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第一次,他幾乎依靠土地成功。第二次是通過黃金。
現在,他有了第三次機會:一張紙,他的權利主張。
如果成功了,他將再次成為黃金國的主人。
求告無果慘死街頭
但是,新政府並不急於承認墨西哥政府的授權。
蘇特爾的土地已經被分成小塊買賣了上千次,然後轉手再轉手再轉手再轉手,房屋在這些土地上建造了起來,如果政府承認蘇特爾的要求,成千上萬的人將遭受成千上萬種的痛苦。
為此,政府一次又一次地召集委員會,審議,休會,又重新召集。最後,在1855年3月15日,加利福尼亞州的司法官員授予他部分財產。
蘇特爾取得了勝利。他又成了一個富人,一個百萬富翁。
但是,居住在被他重新征服的土地上的絕望的人提出抗議和上訴。
然後,在1858年,最高法院取消了之前的決定,並裁定蘇特爾的四分之三的財產從未屬於過他。
蘇特爾的勝利,僅僅是法庭上的勝利。
審判結果剛剛公布,整箇舊金山捲起血雨腥風。
數以萬計的敗訴者勾結地痞、無賴發起暴動,抗議法庭的判決。
人潮攻入法庭大廈,將它洗劫一空後,焚燒殆盡。
他們到處尋覓法官蹤影,要將他私刑處死。
他們將蘇特爾的家劫掠一空,家具器皿、珍貴的收藏、金銀財寶被統統運走,蘇特爾的王國變成一片火海。
不僅如此,蘇特爾的家人也在劫難逃:長子被歹徒圍困後飲彈自盡;次子遭人殺害;三子衝出重圍,卻在逃亡中溺水而亡。
這一判決使大多數有價值的主張都沒用了,但不幸的是,他為了這些土地借的款項仍未給付。
他不想為了不再屬於他的財產負債,他不得不提起新的訴訟。
他把從新農場獲得的巨額收入的每一分錢都投入了訴訟,他夢想的財富都花在了律師費上。
他輾轉各個法庭請願,為此總計花費了至少三十萬五千美元。但他並沒有屈服。
在接下來的25年里,出現了一幕可憐的景象: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在華盛頓的最高法院附近徘徊,假裝自己極度貧困。那裡的每個人都稱他為「將軍」。
他腳步蹣跚,衣衫襤褸,堅持要求得到他的數百萬美元。
他自己並不想要錢:他厭惡黃金,因為黃金一直是他毀滅的原因。
他所要的是正義,他堅持認為正義應該得到伸張,他提出要求時用的是憤世嫉俗的偏執狂的抱怨語氣。
他向參議院請願,向國會請願。
最後,在1880年,最後一絲希望開始閃現。
一位心地溫良的參議員在國會提出了一項動議,要求給予這個對促進加利福尼亞的崛起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人5萬美元的補償。
這個動議本來是有人支持的,但由於即將舉行的選舉,問題被無限期地延期討論。
這次延期是對蘇特爾的希望的最後一擊,它擊中了他的心臟。
壞消息被送到他面前時,他中風了。
1880年7月17日下午,蘇特爾突發心臟病,倒在國會大廈台階上,結束了他大起大落的悲喜人生。
這個曾經擁有黃金國所有黃金的人,沒有得到他的十四萬六千英畝土地,而是像其他人一樣,棲身於大地六英尺之下,從此放下對力量和黃金的宏偉夢想。
人們在抬走這個死去的老人時,在他口袋裡發現了一份申辯書,要求政府依法賠償他和他的繼承人一筆巨額財產。
如今的舊金山,已成為美國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然而,直到現在,蘇特爾的後人也沒再向政府索要賠償。蘇特爾也早已被人遺忘。(全文完)
(摘編自史蒂芬·茨威格的《人類群星閃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