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耿寶金在同學的朋友圈裡發了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是135老相機拍照的。照片上三個學生穿著破舊的衣裳站在山村合影。照片已有些模糊,但我依然一眼就認出了,是我和耿寶金、臧濤三人的合影。這是1977年3月份的照片。那一年我們到密雲縣太師屯公社東田各莊大隊學農勞動,照片是在房東家門口照的。
一轉眼已經42年過去了,往事已經變得有些模糊。
但照片一下子就重新打開了我塵封的記憶……
1977年「文革」雖然已經結束,但那時「文革」的餘毒遠未肅清,一些「文革」的路線依然實行,比如學生要開展學工、學農活動,向工人階級和貧下中農學習。
我們是北京72中的,學校找來了好十幾輛解放牌大卡車,把我們高二全年級的兩百多名學生拉到了密雲縣太師屯公社的各個生產大隊,我們七班則直接拉到東田各莊大隊。我和耿寶金、臧濤三人分在一個房東。我分明記得那是一座帶圍牆的院子,坐北朝南一排三間北房,三間房的中間是門廳,是灶台和放水缸房的地方,東西兩間房則是住人的。由於我們的到來,房東便把西邊的那一間讓給了我們住。
初到農村,我們這些城裡長大的孩子看一切都很新鮮。放下背包,我們就跑到井台看打水,井水離地面很深,用轆轤打水並不容易,第一次用井繩,左晃右晃水桶怎麼也沉不下去,好幾名同學都在那裡想嘗試嘗試。終於打上了水,用扁擔挑水又是一番考驗,扁擔壓得肩旁齁痛,走不了幾步,一個趔趄水就灑了。
房東對我們城裡來的學生很照顧,不讓我們直接喝井水,而是用大柴鍋將水燒開涼涼後再讓我們喝。晾涼後的水,碗底沉澱著一層泥土。
晚上,我們的屋裡來了七八個村裡的孩子,年齡比我們小不了幾歲,他們看著我們新鮮,我們瞅著他們也新鮮。我問「你們誰進過城?」他們一起指著其中的一人說「他去過」,再一問,原來他去過密雲縣城,從來沒去過北京城。可見那時北京的郊區是多麼封閉。
我們這群十六七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青春期,又到農村參加體力勞動,飯量自然是不小。但那時我們的飯菜一般都是饅頭、窩頭,一碗菜湯,經常吃不飽,嘴虧是自然的事。有的同學看到老鄉家的母雞下了蛋,就偷著給生吃了。記得有一次,改善伙食,我們每個宿舍派人到集體食堂領取白面和餡,拿回去自己包餃子,敞開了包,敞開了吃。我記得很清楚,那一次是平生吃的最多的一次,至今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我整整吃了60個餃子。
我們乾的活其實就是上山種樹,在勞動的過程中,難免不會把衣服弄破了。有一次我的衣服就破了,我找了一塊膠布給粘上了。那樣子其實很狼狽。晚上收工後,有個名叫祿世昌同學的主動跑到我們宿舍,幫我把破了的衣服給縫上了。難得的是不知道他從哪裡借來了針線,他也是名男生,我看得出來針線活也不靈活,但他卻說這活一般,一點也不難。他是真心幫我,這讓我很感動。我是班幹部,同時也是團支部委員,祿世昌正積極申請入團。當時我就想應該幫助祿同學早一點入團。
在村裡我們經常看到十來歲的小孩子推著獨輪車運東西。看著新鮮,不少同學也想試一試,結果並不像想像的那樣簡單,獨輪車掌握不好平衡,一動就倒。不會掌握平衡,推獨輪車很費勁;會掌握平衡,獨輪車推起來非常輕鬆。我推獨輪車就是那個時候學會的。
勞動一般5點鐘收工,吃完晚飯後,就沒事了,那時天還很亮。耿寶金經常外出,到處串宿舍,也許在村口等待著暗戀的女生出現吧(笑聲)。而我和臧濤兩個人經常到村後的高坡上坐著聊天,有時看著對面的山坡一起高唱起那時頗為流行的呂文科唱的《走上這高高的興安嶺》。我們兩個人盡情地對著山坡高唱,四下無人,夕陽西下,遠處密雲水庫的波光閃閃發亮。少年對未來的憧憬盡在歌聲中。
在勞動了一段時間後,老師組織我們到附近的黑龍潭遊玩。那時的黑龍潭根本就沒人管,基本就是一個野景。但老師告訴我們說,這裡曾經是皇上遊覽的地方,還留下了石碑。我們看得津津有味。隱隱記得我當時還寫了一首詩,但時間久遠,早已模糊了。
但耿寶金卻分明還記得:三潭上下相通連,水流巧在兩山間。古剎老柏無聲靜,石碑青山立兩邊。當年御帝行宮處,如今遊人看少年。今天看來也許這詩寫得太一般,也許記不全了(應該是八句),也許有記錯的地方,但管它呢,只要這一切都是我們同學共同的記憶,就行了。
四十餘年過去了,當年少年的同學,如今已是兩鬢斑白,更有同學已駕鶴西去,令人唏噓。共憶往事是為了珍惜當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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