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宅單車
這周,兩部日本新片衝上豆瓣熱門電影榜單,在其它評分5-7分不等的片子的襯托下,這兩部高達8.5分的片子顯得鶴立雞群。一部出自剛在坎城拿了最佳劇本的濱口龍介,另一部,就是坂元裕二編劇的《花束般的戀愛》。
很多人是奔著帥哥菅田將暉和美女有村架純去看的,但更多人是奔著它的編劇。
坂元裕二,24歲就寫出了日本國民級漫改劇本《東京愛情故事》。後來依舊佳作不斷,為人熟知的作品有《四重奏》,前段時間《大豆田永九子與三名前夫》也很火。
如果你都沒看過也不了解,沒關係,想想當年的瓊瑤阿姨,以及阿姨在兩岸三地的火爆程度。
而坂元裕二,不僅敘事效率高,信息量還很豐富。一句話總結就是,只用了11集就講完了人家《情深深雨濛濛》46集的故事。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花束般的戀愛》
導演: 土井裕泰
編劇: 坂元裕二
主演:菅田將暉/有村架純
類型: 劇情/愛情
製片國家/地區: 日本
語言: 日語
上映日期: 2021-01-29(日本)
片長: 124分鐘
01
限定花期
花束般的戀愛。花束,在花期里,熱烈地開著。
兩個都不太能融入集體的年輕男女,因為一場大家都不怎麼k歌的ktv錯過了末班車,只好去酒吧坐坐,喝喝酒,聊聊天。
這一聊,不得了。
「我叫八谷絹,喜歡的話是『免費續面』!」
「我叫山音麥,喜歡的話是『像鐵鍬一樣的東西』!」
「耳機線總是會打結。」
「對,纏在一起!」
「我也看過穗村弘的詩!」
「我也是,經常看長島優的!」
「誒,你也是!」
「你也是,喜歡拿電影票票根做書籤的人嗎!」
「我就是喜歡拿電影票票根做書籤的人!」
這一聊,聊出了愛情。
即便你還沒看這部片子,即便你不是單身狗,單單是看了這段對話,也是會一邊起雞皮疙瘩、拍著大腿直呼「太誇張啦!」,一邊搜羅資源打算下了班就回去看吧。
兩個人甚至都買了同一場天竺鼠展覽的門票,然後都錯過了時間沒有看成。
不管是差一分鐘就能趕上的末班地鐵、就坐在斜對面卻沒人認出的押井守、還是同款的匡威開口笑和路口的行人自助紅綠燈......周邊的一切一切都聯合起來,呼喊著、尖叫著——你們就是彼此在這世界上缺失的那一角呀!
戀愛以後,「他對服務員態度很好」,「走路時又會配合我的腳步」,連他把「我坐在電車裡」說成「我在電車裡搖搖晃晃」都成了一種詩意。
你們是多麼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大多時候一個眼神就能會意,說話頂多只用說上半句。你們都愛吃xx,都愛聽xxx,連上完廁所擦屁股都習慣用xxxx。
你想,「如果是積分卡,肯定早就積滿了!」
02
過季枯萎
限定花期,過季就枯萎。
就像積分卡積滿了,卻錯過了兌換的時間。又或者還沒積滿,商店已經倒閉了。
雖然片名已經預先告知了結局,影片還是不急不慢地花了一半的篇幅告訴我們,從一拍即合到細水長流,那花開的是什麼顏色,喜歡的是什麼天氣,又冒的什麼香氣。
節奏不緊不慢緩緩道來,以至於雖然大家都知道接下來就要急轉直下,但總覺得還早得很吧,應該要再晚一些,還要再晚一些的吧。甚至當矛盾有些突兀地鋪展開來時,還是期待著轉機。
畢竟,這麼靠譜的男孩子,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又沒有太大的矛盾,總還是能一起渡過難關的吧!
可是沒有。
兩個人分手的原因,概括一下,竟然是因為女孩還想要戀愛,而男孩想要結婚了。
想要繼續維持戀愛的狀態,所以不能接受柴米油鹽充滿生活,擠壓著詩、電影和連載漫畫。想要結婚過一輩子,所以不再有時間打遊戲、看舞台劇,要努力干辛苦的工作、被客戶吐口水、滿腦子想著房租、加班和出差。
我們當然可以指責山音麥顧此失彼,捨本逐末。但問題難道是保持一顆浪漫的心就能解決的嗎?
在日本,越來越多的年輕女孩子不著急結婚,只想追求浪漫,永遠維持戀愛的狀態。憑一份薪資,一個人就可以活得綽綽有餘。如果是兩個人生活,每個月交房租的也不是她們。累了就找個人嫁了,可以繼續工作賺點小錢,也可以專心做家庭主婦。
而男孩子,一旦戀愛,一旦結婚,甚至一旦冒出「家庭」這個字眼,自然而然地就將兩個人甚至未來三四個人的生活扛在了肩上。
這就是日本的家庭傳統、經濟結構以及社會現狀。
八谷絹當然可以說自己是在追求更加理想、純粹的愛情。她信奉的是「愛情容易變質,是有保質期的」「比起一個人的寂寞,兩個人的更讓人難受。」「分手再找個男朋友不就好了。」
可山音麥信奉的是「不可能一直像以前一樣喜歡啊。結婚吧,花時間,一起過完這輩子。」
03
最大程度的純粹性
在這兩個小時里,我們看到了日本青年男女的花期,那花開的是一拍即合的顏色,喜歡的是新鮮的天氣,冒的是泡沫經濟後精神狀態的不景氣。
而那花束的名字,叫做日本青年男女戀愛倦怠症候群。
這就是國民編劇坂元裕二。
雖然不再是《東京愛情故事》那樣百無禁忌、直擊日本泡沫經濟時代的價值崩塌,而是完全拋棄了備胎、出軌、斗小三等任何世俗意義上的狗血橋段,但這種處理讓這段感情從開始到終結都保有了最大程度的純粹性。
所以儘管劇本從頭到尾聚焦於兩個人的情緒、獨白、對話和觀念,大量鋪陳細節,但正是這種純粹性,最大限度地體現了當代日本的社會性。
說到底,日常也好,誇張也罷,狗血也不是問題。問題是不能糊弄觀眾欺騙自己,問題是必須直面所處的時代,直面人生百態。
此外,《花束般的戀愛》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對稱性」。
不管是在人物塑造上,對男女主彼此是「世界上另一個我」的誇張設定,還是在敘事上,讓他倆輪流用獨白表情達意,種種對稱構成了一種形式上的趣味。
影片將這種對稱性延續到了最後。兩人再次相遇,各自已有了新的戀人。兩對情侶走到分叉路口,一對向前,一對向後。然後鏡頭一個正打,一個反打,兩個人,即使背對背互看不見,也依然能默契地,揮揮手告別。
本文系上海市長寧區文化發展專項資金扶持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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