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 / 海賊王
把漫畫中的世界帶到現實
「想看然而又怕片子過於歹毒。」
「沒事，當成一個『船新版本』看就好。」
對於8月31日上線Netflix的《海賊王》第一季漫改真人劇，國內海米們又想看，又怕失望的心情在社交網絡上一覽無餘。考慮到過去曾經有過太多太多的日漫大IP改編真人劇失敗的案例，以至於動漫愛好者們最終主動選擇「漫劇分離」，海米的忐忑實在太正常了。
但真正看過這部劇後，中國觀眾的評論反而呈現出多樣性，並不是想像中的一面倒。總結下來，比較一致的觀點是認為真人劇選角的適配度、服化道的用心程度、部分特效對原作的還原程度都比想像中好，不足之處在於打鬥場面不夠出彩，情節渲染力不如動畫和漫畫，甚至為了迎合粉絲進行的日語原配也讓人出戲。
目前國內的豆瓣分數因為人數不足還未開分，不過該片在海外的評價倒是非常高。開播第二天，IMDB上就有過萬觀眾給出8.6的高分數，爛番茄的新鮮度為82%，爆米花指數94%，整體評價略好於2020年《彌留之國的愛麗絲》。
漫改真人影視劇從來都困難重重，而日漫IP交給好萊塢來做改編更是如此。過去有《龍珠》真人電影被釘在漫改真人「恥辱柱」上，最近兩年有《星際牛仔》後續劇集被砍。今年4月《聖鬥士星矢》真人電影撲街的「慘案」歷歷在目，該片被過度好萊塢化，不僅聖衣質感大減，原作中熱血少年的動人故事被改為探討親子關係的家庭倫理片，從外到內都丟了原作的精髓。不僅日本人看不懂該片，歐美觀眾也不認可，6000萬美元的投資，全球票房僅679萬美元。
日漫改真人由好萊塢團隊操刀製作，除了不同內容形態之間的敘事區別，最大的問題在於原作者和改編團隊之間的國別文化差異，以及各自對作品內核的理解偏差。對Netflix而言，《海賊王》這種全球知名的動漫作品，在全球有數百萬忠實粉絲，做好了能帶來非常可觀的觀眾數量，做不好會可能會影響平台接下來其他的日漫IP改編真人劇項目。而對漫畫作者尾田榮一郎而言，同行改編真人電影折戟帶來的警示，使得他更重視這個花費自己26年時間創作的作品。
在真人劇上線之前，尾田榮一郎也發文寫到自己深度參與了這部真人劇集的拍攝中，並且在Netflix拍攝完畢後給出了自己不滿意的地方，「事先說明，我在這部作品中沒有任何妥協！！」。Netflix聽取了他的意見對部分劇情進行了重拍，最終在今年6月確定了真人劇在8月31日上線。
雖然該片是美國團隊製作，其中有不少為了迎合Netflix全球觀眾的改動，不僅敘事節奏更加美劇化，更添加了烏索普和可雅接吻這種西化的感情表達方式，刪減掉部分深度情節也使得該劇整體風格略偏爆米花片。不過從很多台詞、劇情細節可以看得出，真人劇在通過塑造海盜團群像，去還原原著對於追求夢想和友情的精髓這一點上是非常成功的。現在看來，《海賊王》找到了漫畫和真人劇表達之間的平衡點。
在本周Netflix在美國洛杉磯為《海賊王》真人劇第一季舉辦的全球首映禮上，《紐約時報》記者採訪了尾田榮一郎。從這篇名為《"海賊王"創作者希望打破「失敗的歷史」》的文章中，我們得以了解尾田對於創作《海賊王》以及改編真人劇的看法，而《海賊王》真人劇也印證了只有尊重原作者、尊重原著、尊重粉絲的漫改真人劇才能夠獲得真正的成功。（以下是採訪全文中譯版，略刪減）
《海賊王》作者希望打破「失敗的歷史」
漫畫和動畫作品的真人版改編很少獲得成功。但在一次難得的採訪中，尾田榮一郎討論了為什麼Netflix的系列可能會成為例外。
周四，改編自尾田榮一郎漫畫《海賊王》的真人劇在Netflix上首播。全球數百萬粉絲想要看到編劇組Matt Owens和Steven Maeda（尾田稱他們為「《海賊王》超級粉絲」）是否成功地將受人喜愛的動漫作品改編為真人版。《海賊王》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娛樂作品之一，自1997年7月開始在日本漫畫雜誌《周刊少年Jump》上連載以來，《海賊王》系列漫畫已在全球售出超過5.16億冊。TV動畫系列在今年早些時候播出了第1000集，還有眾多的電視特別節目、輕小說和電子遊戲；粉絲們在無數網站上討論《海賊王》的消息。第15部劇場版作品《海賊王：紅髮歌姬》在2022年成為日本票房冠軍，超過了《壯志凌雲2：獨行俠》。
尾田榮一郎極為注重隱私，儘可能避免被記者拍到正面照，但他在洛杉磯進行了一次非常難得的採訪，去談論關於《海賊王》的方方面面。他討論了《海賊王》的起源，為電視選角，以及改變他對真人版改編看法的電影。以下是這次談話的部分節選。
記者：在將像《海賊王》這樣大熱的漫畫和動畫系列改編成真人版時，你需要考慮什麼？
尾田：漫畫的真人版改編並非是一對一地重新演繹原作，它涉及到真正思考粉絲喜愛的角色、角色之間的互動與聯繫，以及如何忠實地還原這些要素。一部好的真人劇不必太大幅度改變故事，最重要的是演員是否能以漫畫讀者滿意的方式再現角色的魅力。我認為我們做得不錯，所以我希望觀眾們能夠接受它。
記者：你曾經說過，你從小學時就想成為一名漫畫家。那麼《海賊王》的創作是怎樣開始的呢？
尾田：我從一開始就想畫我年輕時讀過的漫畫。為了獲得關注，我不得不畫出一些漫畫市場上沒人畫過的東西來吸引讀者的注意力。市面上已經有很多勇者挑戰魔王並拯救世界的故事，我想做一些不同但同樣能引起共鳴的東西。我明白自己能達成如今的成就離不開很多人的支持和幫助，所以友情成為了故事的核心主題。
記者：故事的主人公是蒙奇·D·路飛（Luffy恰好與「耍寶」goofy押韻），他決心通過尋找傳說中的神秘寶藏來成為海賊王。路飛心地善良，樂觀，並且對他的朋友們忠誠至極，但他並不是一個傳統的偶像派主角。你是如何設計他的呢？
尾田：我知道我想畫一部關於海賊的漫畫，於是就根據直覺畫出了想像中符合這個角色的男孩。隨著冒險的推進，我意識到將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海賊，於是決定給路飛設計一張非常容易畫的臉。當我需要簽名並畫上路飛頭像時，就非常簡單了。
記者：《海賊王》與許多冒險題材漫畫不同的一個方面，是故事中強大而有能力的女性角色，包括考古學家羅賓和航海家娜美。
尾田：在《海賊王》的世界中有許多強大的女性角色，比如像羅賓一樣聰明的女性，或者像娜美一樣有能力的女性。甚至在敵對海賊中也有魅力十足且強大的女性。在我小時候閱讀的漫畫中，女主角總是被拯救的角色，這讓我感到不舒服，我不想創作一個女性被綁架後等待拯救的故事。我畫的女性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不需要被拯救。如果她們遇到打不過的情況，她們的夥伴會來幫助她們，反之亦然。
記者：路飛吃了受詛咒的橡膠果實，身體變成了橡膠，使他能夠在戰鬥中進行神奇的伸縮踢和拳擊。這樣設定下的路飛，比起真人版不是不是更適合動畫嗎？
尾田：創作漫畫的時候，我認為沒有必要畫一部可以在真人版中重製的漫畫。但當我看到電影《少林足球》時，感覺就像是漫畫中的世界來到了現實，所以我改變了看法。時代已經改變，而今的技術可以讓真人版《海賊王》成為現實。因此，我開始尋找合適的合作夥伴來將漫畫帶到現實中。
記者：在舞台劇和甚至歌舞伎劇中已經有很多演員扮演了路飛和他的船員。但是，將受歡迎的動漫作品改編成好萊塢真人影視劇通常並不成功，就像備受詬病的《攻殼機動隊》（2017）和短命的《星際牛仔》（2021）。這讓你擔心嗎？
尾田：各種漫畫都被改編成了真人版，但都以失敗告終；在日本，沒有人能夠舉出一個成功的例子。《海賊王》的粉絲和不了解漫畫的觀眾會接受它嗎？也許是時候尋找答案了。謝天謝地，Netflix同意在我滿意該劇本後才會繼續推進位作。我閱讀了劇本，提出了意見，並充當把關人，確保劇本得到了正確的改編。
記者：路飛並不是最聰明的主角，但他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角色：他衝動且樂觀，直到一些惡棍威脅到他的朋友或者弱小的人——然後就會戰鬥到底。他的選角難嗎？
尾田：我認為最大的挑戰是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來扮演路飛——我沒想到會找到一個像伊納基·戈多伊這樣的人。當我剛開始創作路飛時，我畫了一個我能想像到的最有活力的孩子：外表普通，但內在卻一點都不普通。伊納基就像我畫出來的那個人，他給人的感覺極其自然。在我看到劇集的第一個剪輯片段之前，我的筆記都是基於漫畫中的路飛如何表現，但在看到伊納基的表演後，我轉變思路為真人版的路飛提供演繹建議。
記者：真人版的《海賊王》比漫畫或動畫系列使用了更多的對話，看上去後兩種表現形式更加注重視覺效果。
尾田：在漫畫中，你加入的對話越多，作畫的空間就越少，所以我儘量減少了文字。但是當人們真正交談時，和漫畫是不一樣的。在真人劇中，總是會有大量對話。如果讓角色在現實生活中談話，他們的對話就會有像劇本中那樣自然的感覺。我對真人劇版的效果非常滿意。
記者：在過去的26年里，你創作了數千頁的漫畫，還有雜誌封面、書籍封面和海報。你依舊使用紙上手繪，有沒有考慮過轉為數字繪畫？
尾田：現在每個人都在用數字繪畫，我對此也感興趣，但出於由於某種原因，讀者們對數字作品仍持輕視態度。我喜歡手繪的體驗，在《海賊王》連載期間我仍會繼續使用手繪。
記者：你對於真人版系列的第二季的可能性非常積極，《海賊王》系列漫畫繼續位居全球暢銷書榜上。當你在1997年開始創作路飛的故事時，你曾想像過它會持續超過25年嗎？
尾田：我從來沒有想過《海賊王》會持續這麼長時間：當我開始創作的時候，我想像它可能會連載五年。那是我第一次做漫畫連載，我發現持續不斷創作下去時，角色們開始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我意識到之前，他們已經在為我書寫這個故事，然後故事就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