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工作時代:「人工智慧」還是「人類智能」 | 社會科學報

2023-11-04     社會科學報

原標題:後工作時代:「人工智慧」還是「人類智能」 | 社會科學報

後工作時代:「人工智慧」還是「人類智能」 | 社會科學報

開卷

「人工智慧」還是「人類智能」?是AI越來越像人,還是人越來越像AI?科學進步不可避免地推動社會向前發展只是少數科技大亨的夢想,這種計算機控制論下的和諧建立在越來越嚴重的「壓迫」「監視」和原子化的基礎上。《後工作時代》([英]菲爾·瓊斯著,陳廣興譯,譯文出版社,2023.8)揭露了勞動場域自動化未來的部分真相。

原文:《這將是非常長的一英里》

作者 | [英]菲爾·瓊斯/著 陳廣興/譯

圖片 |網絡

烏托邦的反面思考

我們生活在一個科技奇蹟的時代。今天,機器在下棋、寫流行歌曲和自動駕駛汽車方面超越了人類。機器很顯然正在試圖通過植入人類大腦的微型晶片,解讀我們的思想。矽片理想國做出承諾,會治癒我們病入膏肓的地球,帶我們前往火星,實現長生不老,將人類從無聊的勞作中解救出來,抵達某種神明的境界。這是一個富裕的世界,一切問題都已迎刃而解,便捷和奢華成為常態。

這個世界的根基卻令人生疑,科學進步不可避免地推動社會向前發展只是少數科技大亨的夢想。反面烏托邦,或烏托邦的反面思考,困擾著這種計算機控制論下的和諧社會的幻想,在其光鮮的表面之下,這種和諧建立在越來越嚴重的壓迫、監視和原子化的基礎上。每一個世界性的歷史事件,無論是金融危機,還是疫情,似乎只會加速我們向其中心——一個「無接觸的未來」前進。

在那裡,家不再僅僅是個人空間,同時還是我們的辦公室、購物中心、健身房、醫院和娛樂場所。物聯網覆蓋著我們的睡眠、會議和心率,將每個現象轉化為數據,然後作為優化服務反饋到我們的生活中,所有這些服務都是由某個平台提供的。在家庭之外,「智能城市」卻只是提供了更加嚴密的監控,弱勢群體就像風險檔案一樣,在生物識別和面部識別技術的監控下艱難度日。算法將所有的身體、空間和機構都編織在一張機器感知的大網之中,這個網非常緻密,計算智能變得司空見慣,人們對其甚至視而不見。

然而,這個自動化的夢想世界更多是幻想,而非現實。在搜尋引擎、應用程式和智能設備的背後,是大量的工人。臉書和推特似乎能夠自動精確地去除暴力內容,但決定什麼是色情或仇恨言論的,並非算法。面部識別攝像頭似乎可以自動識別人群中一張面孔,或一輛自動駕駛卡車。而事實上,機器學習的神奇,全在於標註數據的繁重勞動。在矽谷的貨物崇拜儀式的背後,是篩選仇恨言論、標註圖像、向算法展示如何識別一隻貓的繁重工作。

微工作

事實上,主要是那些報酬極低,且對身心有害的勞動讓我們的數字生活變成可能,而不是算法。傑夫·貝索斯(Jeff Bezos)在亞馬遜Mechanical Turk(機械土耳其人)網站的開幕式上向全世界宣布,「可以將其視為微工作,這樣你只需花一分錢,就可以僱傭人來告訴你一張照片中是否有人」。亞馬遜Mechanical Turk網站是第一個,也是迄今為止最著名的此類網站。在這類網站上,像通過對圖片上的人進行標記來訓練人工智慧的工作僅僅持續一分鐘。即使是更長時間的工作也往往不會超過一個小時。微工作網站允許承包商將較大的項目分解成極其短暫的工作。承包商將這些「人工智慧工作」(HIT)發布在網站上,這些工作會出現在成千上萬個工人,那些被稱為Turker的人的螢幕上,他們會爭先恐後地一件一件地完成這些工作。平台從每筆交易中獲取20%的分成。這種工作是遠程進行的,這些工人從未相互見面。

Mechanical Turk網站是21世紀工作的原型,它讓資本獲得權力,卻讓工人喪失力量。如今出現了眾多效仿該網站的競爭對手,例如Appen、Scale和Clickworker等平台,它們為從科研到資本的當代巨頭們——臉書和谷歌——的承包商提供激動人心的清潔數據和廉價勞動力。這些網站都是利用勞動力進行盈利的經紀人,它們尋找邁克·戴維斯(Mike Davis)所謂的「剩餘人口」——被全球經濟本體排除在外的人口,以零散的方式滿足大型科技公司的需求。工人接受僱傭的時間長度僅僅是一件任務的長度,工人們在就業和失業狀態之間變化不定,很可能在一天之內為無數公司工作。這些網站將這種變化不定包裝成為靈活性,從而宣稱自己是一種新型勞動契約的有益的、前瞻性的守護者,他們聲稱這種新型勞動契約是為那些希望在安全和體面薪酬方面有更大「獨立性」的一代工人量身定做的。然而,這種僱傭模式的唯一受益者是承包商——通常是大型科技公司,如推特、臉書和谷歌,它們可以逃避更加常規的僱傭所帶來的責任。

雖然沒有全球從事微工作的工人的確切數字,但目前這一數字大約為2000萬,其中很大一部分生活在全球南部,即南美、東亞和印度次大陸。這些工人中有很多受過較好的教育,但脫離了正規勞動力市場。在全球北方教育程度過高而就業率過低的工人中,從事微工作的人數也在上升。從每個平台公布的用戶人數來看,在這些網站上工作的人數可能遠遠高於目前的估計。

對於華盛頓共識(Washington Consensus)的支持者來說,越來越多靠瑣碎數據工作生存的人是人工智慧明確的受益者,面對那些預測自動化會製造大量受害者的源源不斷的媒體報道,這種論點真是一種輕巧的反駁說辭。而事實證明,受害者和受益者之間的界限在這裡並不是那麼清晰。被聊天機器人替代的呼叫中心工作人員和被自動結帳商店替代的結帳人員,最有可能在21世紀的資本風暴中漂泊,從而被迫進入在線任務的可怕的避難所。

微工作的支持者會堅持認為,工作還是有的。但是,正如在亞馬遜Mechanical Turk網站上做任務的工人不到每小時2美元的平均工資顯示,即使自動化沒有完全消滅工人,它現在也已經把他們推到了生存的邊緣。

或許的確是一個夢

正如貝索斯將Mechanical Turk網站描述為「人工的人工智慧」,工人不是被當作人類,而是被當作計算機基礎設施。程式設計師通常使用應用程式編輯接口與計算機進行交互,應用程式編輯接口將僱主和工人連接起來。在微工作網站上,僱主與假扮成計算機的人進行交互。數據雖然飄渺不定、難以捉摸,但同硬體一樣,都是人類勞動的結果。人的雙手和大腦完成的工作似乎只是智能機器的產出,但這是一個巨大的誤解。這種對數據的迷戀——只看見自動化無人機,而看不見為數據進行分類的人;只看見社交媒體,而看不見篩選信息的工作人員——掩蓋了自動化真正的藏身之所,即那些越來越多的脫離了正常就業,斷斷續續地承擔著訓練機器學習任務的工人。

作為為用戶提供見面、社交、交易和消費空間的數字基礎設施,平台能夠獲取大量個人數據,這些數據來自我們的在線瀏覽、全球定位位置、我們在社交媒體上的對話和我們在蘋果智能軟體Siri面前所說的話。這些平台積累的數據越多,它們為人工智慧提供的信息越多,它們能夠獲得的自動化程度也就越高。然而,如果自動化的「最後一英里」真的近在眼前,那麼這一英里將是非常長的一英里。就像莉莉·伊拉尼所說,「為了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需要人力來配置、校準和調整自動化技術,無論這些變化是不同形狀的產品,還是飛入工廠的鳥」。

全自動奢華資本主義的矽谷夢,或許的確是一個夢,但對誕生於危機和長期衰退、建立在崩潰的民主制度之上,並不時遭受氣候災難和經濟緊縮的21世紀來說,這個夢想依然是一個魂牽夢繞的渴望。

文章為社會科學報「思想工坊」融媒體原創出品,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874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本期責編:王立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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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6d44d3a468856cecf3eb46b1c68e20f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