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和陶淵明,兩個同樣偉大的詩人,陶淵明雖然沒有詩仙這種霸氣的稱號,但他的詩風對唐詩的影響巨大,李杜陳子昂等人的詩,都有明顯的陶淵明的印記。李白更不必說了,如果陶淵明影響了東晉至唐的詩風,那李白就影響了唐朝往後1000多年的詩風。更有趣的是,這兩個頗具影響力的大詩人,又都是酒鬼,可謂是酒鬼中最會寫詩的,詩人中最會喝酒的。但如果你細品就會發現,這兩個人喝酒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先說陶淵明吧。
陶淵明寫酒詩還與眾不同,別人是興致來了就隨口吟詩一首,陶淵明一寫就是二十首,閃耀詩壇,其中最為人熟知的當然是那首課本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飲酒·其五》
這一首雖然題目也是《飲酒》,但沒有直接寫到酒,品不出多少酒味兒,真正能體現出陶淵明飲酒心境的,我更推薦「其三」和「其七」。
《飲酒·其三》
道喪向千載,人人惜其情。
有酒不肯飲,但顧世間名。
……
對於陶淵明這樣一個「酒鬼」而言,他就很難想像為什麼把美酒擺到面前,還有人不願意喝,僅僅是為了顧及所謂的名聲,這個道德衰微的世道,有什麼好估計的嘛!這是魏晉名士的常態,他們選擇的所謂生活方式,放蕩不羈也好、歸隱山林也好、飲酒作樂也好,不過都是明哲保身的手段罷了。
陶淵明就覺得什麼事兒都不如喝酒來得快樂。然而他喝酒僅僅是為了追求快樂嗎,當然不是:
《飲酒·其七》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
……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忘憂物是酒的雅稱。
陶淵明喝酒是為了避世,他見慣了世道的黑暗,不願意為五斗米折腰,所以他要躲起來,寧願把一腔才華和熱血埋沒在山林里,也不願意被這世道玷污。
避世,是陶淵明的選擇,是他喝酒的心境。
雖說都是喝酒的,李白和陶淵明就完全不一樣了。
陶淵明要「採菊東籬下」,李白呢「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前者躲在山林里悠然自得,後者一個勁兒作,怎麼狂怎麼來,連皇帝都敢鴿,這不是頭鐵是什麼?但皇帝還真就好這一口,有啥辦法呢。
陶淵明說不要顧及什麼鬼名聲,來來來喝酒,李白說「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將進酒》,我喝酒就是為了博得一個名聲,當不當聖賢無所謂,但我要出名。
陶淵明要借酒忘憂,你知道對於古代士人來說,人生理想肯定還是做官,學而優則仕嘛,但前面說了,陶淵明因為世道黑暗而不願意為五斗米折腰,主動放棄了理想。雖然採菊東籬下的生活非常悠然自得,但難免會感到憂愁,所以他還是離不開這忘憂物。
你再看李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將進酒》,就不為別的,純爽!
真是這樣嗎?當然不是。李白遠沒有陶淵明那麼洒脫,說走就走了,李白一生都在求仕,無奈實在缺乏政治頭腦,晚年站錯隊還被流放夜郎,說什麼「人生得意須盡歡」,除了喝酒沒別的事兒可以做了,只能借酒消愁,還能咋辦呢?
看似很狂,其實杜甫早就給他看破了:「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
都是裝出來的。(當然,這並不是貶義。跟現在咱們說的裝x不是一回事兒。)
陶淵明為避世而喝酒,李白為入世而喝酒,所以陶淵明的酒很悠然、很淡漠,李白的酒很狂放、甚至有點誇張,聖賢都寂寞了,喝酒反而能留名萬世。
兩人喝酒的目的雖然大相逕庭,但是在「多喝點」這件事上,還是能站在統一戰線上的,你更喜歡誰對待喝酒的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