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中旬的一天,吉林市公安局船營分局接到一個女子打來的匿名電話,稱出現在一檔相親節目裡的男嘉賓劉浩,很有可能是13年前一起命案的兇手。
值班民警的第一反應,是錯愕,覺得很可能是認錯人了。因為,在他的從業生涯里,從沒見過哪個逃犯,還敢堂而皇之出現在電視節目上。這不是腦子進水了嗎?
可隨後女子竟然詳細說出了案發時的細節,這讓民警的心頓時沉了下去,連忙追問:「你是誰?和這起案件有何關係?」
但女子卻表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會和警方聯繫這一次,最後在堅定地說了一句劉浩肯定是兇手後,就掛斷了電話。
接到舉報後,警方十分重視,先調取了當期電視節目觀看。
在節目中,名為劉浩的男嘉賓聲稱自己39歲,是一所藝校的聲樂老師,剛出場就一展歌喉,吸引了全場女嘉賓的目光。
到了跳舞環節,他更是主動交代自己有基礎,曾在迪廳當過領舞,隨後還和一位女嘉賓在台上熱舞起來,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最終默契十足的二人也是成功牽手。
可以說節目中的劉浩無論是形象還是談吐,都很難讓人聯想到「殺人犯」上,但民警在檔案庫中查看了女子在電話中描述的那起案件後,發現案件嫌疑人吳剛和節目中劉浩的面貌相似度竟然高達90%以上。而案件記錄的作案過程也和報警女子所說的相差無幾。
並且嫌疑人吳剛在案發前一直從事舞廳演藝工作,這也和劉浩在節目上說的曾當過領舞的經歷相吻合。
民警立即聯繫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調取了劉浩的報名資料。
然而,搜尋結果大失所望,劉浩是機警的,藝校老師身份是假的,電話是假的,連住址也是假的,這讓民警陷入困境,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找下去。
後來,他們追蹤到了一個疑似劉浩擁有的QQ號,抱著最後希望,他們搜索了這個號碼,QQ名赫然寫著:歌手阿浩。
為了從這個QQ號中獲取到有效信息,警方特意申請了一個新的QQ號,並取了一個女性化的網名添加歌手阿浩,而對方也很快就同意了好友申請。
在阿浩的QQ空間中,有著了大量他在瀋陽市演出或者主持商業活動時的照片,從這些照片上可以看出,這個QQ號的使用者就是出現在相親節目中的劉浩。
而在其發表的歷史動態中,也多次出現「贖罪」等字樣,這讓警方進一步確認了其犯罪嫌疑,便立馬前往瀋陽計劃抓捕。
在劉浩的QQ空間主頁上,有著他承接商演和婚慶主持的聯繫方式,警方為了不打草驚蛇,偽裝身份以「家裡老人過生日」為由聯繫劉浩,並約他見面詳談慶生細節,劉浩並未懷疑,在談好價格後欣然同意。
掛掉電話,民警立馬前往約定的地點進行部署,等待劉浩自投羅網。
在當天中午十二點左右,一個身材微胖,中等個頭的男人走入警方的視線之中,經過照片比對,民警確認對方就是劉浩,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和他握手交談,邀請他上車前往飯店詳談。
按照之前的計劃,劉浩上了車後被安排坐在後排中間座位上,兩邊各坐著一位便衣。劉浩並未警覺,一路上都在對自己的演繹風格和主持生涯侃侃而談,絲毫不知自己早已成為警方的瓮中之鱉。
直到車子開進公安局後,劉浩才感覺不對,神情有些緊張地問:「我們不是去吃飯麼?怎麼跑到公安局來了?」
而民警也當即攤牌:「吳剛,你別再演戲了,這十三年你也夠本了,我們是吉林市公安局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來找你!」
聽聞此言,「劉浩」渾身顫抖,面色慘白,滿頭大汗,還想再辯解什麼,可最終什麼卻也沒能說出口,在鐵證面前,只得點頭承認自己就是畏罪潛逃了13年的吳剛
在審訊中,吳剛交代了作案過程。
1998年,吳剛是吉林一家夜總會的演職人員,因為很有領導能力,在當地已經小有名氣。
命案發生在2月6日晚上,吳剛和幾個夥伴的演出很成功,便相約吃夜宵。
期間,一個叫阿勇的侏儒症同事,對一個女同事展開猛烈追求。阿勇喜歡這個女同事很久了,但對方一直躲躲閃閃,避而不談,幾次想要離去,不願再和阿勇有過多接觸。
見此狀,另一個叫孫軍的同事站出來「英雄救美」,維護起女同事。他帶著女同事離席,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兩人坐了進去,準備離開。誰知阿勇也非要坐進車裡,孫軍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阿勇破口大罵。
孫軍當時喝了不少酒,語氣頗重,嘲笑起阿勇的身高,說他這個侏儒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吳剛當時和阿勇關係較好,有些聽不下去了,便站出來為阿勇打抱不平:「他是一個殘疾人,你不能去這麼對他。」
因為都喝了酒,四人的言語衝突很快便演變成拳腳相向,為了嚇唬孫軍,吳剛從包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插在桌子上,孫軍看到吳剛拿出匕首,便連忙帶著女同事離開了。
吳剛以為,這不過是一件普通的酒後衝突,可誰知沒過多久,離開的孫軍又突然折返,氣勢洶洶地向吳剛衝來,手裡似乎還拿著什麼武器。
看到孫軍來者不善,吳剛頭腦一熱之下,拎起匕首就和孫軍正面剛起來。拚鬥中,吳剛兩刀刺中了孫軍的心臟,致使孫軍隨即倒地,沒力氣再站起來。
看到孫軍前胸處鮮血噴涌而出,吳剛自覺大事不妙,轉身就逃。而孫軍因失血太多,還未送到醫院,便不治身亡。
本是為兄弟鳴不平,卻最終演變成一樁命案,吳剛因此開始了多年的逃亡。
為了逃避追捕,吳剛第一站來到離家兩千五百多公里遠的杭州,每天都把自己關在狹小的出租屋內,靠自己原來的積蓄勉強維持生活,每天只吃一頓飯。
後來積蓄花完後,吳剛只能隱瞞身份出來找工作,可因為掙不到什麼錢,加之不服水土一直生病,吳剛便在杭州呆了不到一年後,冒險回到東北,在離吉林老家不過幾百公里的瀋陽干起了老本行。
為此他做了一張假身份證,化名劉浩,幻想著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起初吳剛每天都很謹慎,提心弔膽,但隨著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什麼事都沒發生,他便以為人們都已淡忘了那件事,於是開始規划起自己「新的人生」。
此後他開始肆無忌憚地遊走於各大演藝場所,還成功成為一名婚禮司儀,但他並不滿足於此,每天都想方設法要提高名氣,拓展事業,賺更多錢,所以他才「囂張」地上了收視火爆的相親節目。
被逮捕之後,吳剛一直在哭,他自稱「罪人」,對不起孫軍,對不起孫軍的父母,更對不起自己的父母和孩子。
一時衝動,這個詞能概括吳剛的犯罪行為,但卻遠不足以說清後續帶來的沉痛代價。
當年,24歲的孫軍是家裡的頂樑柱,還是獨生子。
案發當天,孫軍母親趕到醫院,連兒子最後一面都見不上。白髮人送黑髮人,母親大受打擊,當場話都說不出來,癱軟在地。
孫軍去世後,母親不願再住在家裡,後來甚至遠走他鄉,投靠山東的親戚。憶子成狂,她的精神越來越失控,到最後已經走入癲狂。
吳剛也失去了一切,當時他剛離婚,年幼的孩子正是需要父親的時候。但他卻不辭而別,亡命天涯,13年來,因為藏匿從來沒聯繫過家人,而今父母已經一頭白髮,孩子更是對他恨之入骨。
他再也沒有機會重來,也沒機會做出彌補,畢竟衝動只是一時的,可懲罰卻是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