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對年輕人的問題熟視無睹

2023-09-14     單向街書店

原標題:不要對年輕人的問題熟視無睹

在上一期書單「不要對年老的困境一無所知」( 點擊閱讀)的評論區,最前排的評論不是關於年老的擔憂,而是運用相同的句式,呼喊「不要對年輕的困惑熟視無睹」。

也許不止於困惑,如今的社會生活,拋給年輕人的是一個個實在的問題。失業率、加班時間、不平等一同增長,卷和躺之間,有什麼看不見的門檻和把戲?現代性持續變異的過程中,我們怎樣保持生存,也保持內心的完整?宏大敘事留下裂痕,精神政治步步緊逼,我們在哪裡找到自己的空間和夥伴?

以及,是要先「找找自己的原因」,還是找找社會的縫隙?

今天我們分享 8 本直接或間接關於青年危機的研究、理論與紀實書籍。希望我們藉由這些發現,能夠更好地定位與理解身處的漩渦,至少不要過盲目順從、任人宰割的生活。

01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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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更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是精英的後代,還是出身寒門的學子?

人們樂於想像,一旦進入精英大學,學生的出身不再是階級晉升的阻礙,反而是他們無畏競爭的動力。但作者在美國一所頂尖大學對數百名階級、種族與機遇不同的本科生訪談後發現,事實恰恰相反。

衝出貧窮與暴力肆虐的街區,他們進入的是一個由有錢人的習性主導的精英堡壘。一些隱性的課程,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令人無措的,甚至是羞恥的:寒門學子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習於與教授「拉關係」,認為自己「有資格」占用上位者的時間,或者表達對某個 B+ 成績的不滿——這些看似有違「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能力,往往比刻苦學習回報更多。

高等教育學常引用的布爾迪厄,在《國家精英》里這樣概括我們面臨的習性困境:「人們總是將被支配的那些品質與諸如順從、謙遜、謹慎、拒絕榮譽、正直之類的德行結合在一起,因為這些德行能夠讓人們接受更低的位置,而又不至於因為過度投入卻收穫甚微而憤恨不平。」

02

是你們自己固步自封!‍‍‍‍‍‍‍‍‍‍‍‍

為什麼我們仿佛有很多選擇,但每一個選擇都令人望而生畏?或者像《特權》的作者宏觀地提問,為什麼世界在變得開放的同時,也變得更加不平等?

舊精英本來用於區分人群的文化,柏拉圖、古典音樂、穿什麼衣服喝什麼酒,在信息自由的時代已經成為開放獲取的知識——甚至已經是「不酷」的知識了。作者發現,即便是在聖保羅這樣的精英中學,高雅不再受到追捧,「淡定」才是新的特權標識。

新精英拉小提琴,也聽說唱音樂;買套頭衫,也能舒適地出席正裝晚宴。他們不再圈地文化,而是累積經驗。這是特權合理化自身的新把戲:「你們固步自封,你們自己選擇不利用這個新的開放世界的優勢。」

在這個開放的世界,每個人都有巨大的潛力等待著實現——這樣拒絕普通的世界觀並不止步於精英高中。一個個選擇背後,開放的不僅是成為贏者的自由,還有「淡定」無能、成為淘汰者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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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談《縣中的孩子》作者林小英

「教育精英化,誰是淘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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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三十五歲退休的恐懼‍‍

什麼是「飽食窮民」?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日本,經濟蓬勃發展之後,生活品質普遍提升,經濟下行才初露端倪。但是飽食者並不幸福。作者訪問了三類人群,包括陷入貸款漩渦的人,與電腦打交道的人,和患上過食嘔吐症的人。他發現,社會轉型的代價,普遍發生在人們的內心世界。

如同今天的年輕人了解錢是最通用的貨幣,泡沫經濟時代的日本人也視儲蓄為單一的目標,因為「一個人從根本上賴以生存的最終手段——技術、技能、知識、判斷能力,也許一夜之間就會被徹底推翻」。三十五歲退休的恐懼,早早地出現在書中人的口中(連數字都一樣),因為「所有人都要不停吸收最新的信息和知識,掌握最新軟體的技術,否則馬上就會被時代淘汰」。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思想,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年輕人:一對曾經認為「應該呵護有先天疾病的生命」的情侶,工作後一致同意「要是我生出來一個那樣的孩子,我才不要呢」。

患上過食嘔吐症的江津子,對作者反思起自己缺乏的「人類觀」:「現在回過頭來,我上初中、高中的時候,一心只想著出人頭地,根本就沒有理解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存方式,這才是真正的世界。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庭,我都沒有學到這點……」

04 當年輕人退無可退

年輕人的新名字,往往出現在經濟下行的年代。在「全職兒女」與「三和大神」之前,還有一種生存模式,叫做「蟻族」。

2009 年,《蟻族》讓唐家嶺村成為北京最出名的村莊之一。「在這裡居住的大都是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大學生,有些甚至還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他們有基本一樣的情況,拿著一千多元左右的工資,租著每月三百元左右的床位,每天吃兩頓飯,到工作單位要坐兩個小時以上的公交車。」

大學生本來是大城市產業膨脹的必需品,但大學擴招和全球經濟危機一同改變了僱傭的供需關係。唐家嶺村離大學都不遠,交通方便,生活成本低廉。這些手握高文憑的勞動力於是暫時租住在村中的一方小屋裡,一個月投四百份簡歷,期盼新工作的工資足以讓他們離開這個暫住地。

隨著新的城市規劃,唐家嶺早已部分變為中關村森林公園,村民們將俯瞰公園的回遷房租給向中關村湧來的網際網路新秀。退無可退的年輕人,都去了哪裡?在回家考公、換地方打工和更為刺目的例子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形式的社會安全網存在?

05

人類在打工,機器在學習

一個笑話:人類在打工,機器在學習。

這本書有個令人莞爾的副標題,「996 正在毀掉美國夢」。顯然,美國與中國分享著同一個語境,即工作時間與不平等指標正在一同上升。作者追溯了過去幾個世紀的工人運動與企業文化的變遷,提出了一個殘忍的問題:為什麼,作為一種文化,我們熱愛工作,卻討厭工作者?

對 AI 的恐懼,也反映出我們對自身工作的失控。其實在 20 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自動化因為替代了骯髒又危險的工作,受到工人的歡迎。而今天的自動化,是在過度工作成為新道德、生產力提升消除了工作崗位、青年找不到工作的背景下發生的。不會疊衣服,只會完成困難工作的 AI,正在給人類帶來更多的低薪工作:執行、審核、陪它學習。

在書的最後,作者講了一個他當碼頭工人時獲得的啟發,一種集體時間意識的倫理。別的碼頭工人教導他,放輕鬆,慢慢來,別當一個傻瓜。美國正在發生的 Quiet Quiting(安靜離職,即只完成不多也不少的工作)與我們常說的「摸魚」,是否又在類似的語境里,成為重新掌控自己時間的實踐?

06‍

其實,你在為了自己工作?‍‍‍‍‍‍‍‍‍‍‍‍

《過勞悲歌》:20 世紀中期,工廠的工人要求更多有回報和有意義的工作。但結果剛好相反,他們只得到了一種鼓吹意義的管理文化,這其實是實踐中的一種新剝削方式。

《精神政治學》:新自由主義作為資本主義的變種,將工人塑造成企業主。被他人剝削的工人階級因此並非由共產主義革命,而是由新自由主義消除的。如今,每個人都是自己企業的自我剝削者。主人和奴僕寄生於同一人,就連階級鬥爭都變成了與自我進行的內部鬥爭。

還是《精神政治學》:恰恰是否定保持了生命的活力。

07

宏大敘事稀缺症‍‍‍‍‍‍‍‍‍

什麼樣的人可以「否定」?在什麼樣的空間裡,我們可以遠離有毒的工作文化、進步主義的精神政治?

《精神政治學》指出了兩個方向:「遊戲」和「痴言痴語」。如果我們將遊戲者理解為擺脫效率的人,將痴言痴語者理解為不被灌輸信息的人,也許可以理解各類遊戲、遊戲化的網絡文學,各類「發瘋文學」、發瘋式的梗與黑話在青年文化中的盛行。

在這個意義上,二次元文化集合了「遊戲」和「痴言痴語」的元素,成為《編碼新世界》作者所言「二次元存在主義」的土壤:人們遊牧在一個個遊戲、動漫、網絡文學與同人創作的平行世界裡,一次次選擇篤信某個世界的價值和儀式,即便了解沒有什麼是「唯一正確的」。

「宏大敘事不是崩解了,而是從出生起就從未存在過;網絡世界不是任何虛擬之物,而是他們確實生存於其中,表達觀點、結交朋友的真實空間……對這一切,他們的前代人無法給出任何有益的經驗指導。」

08

與幸福很相似的孤獨

《二手時間》不是一本直接關於青年問題的書,卻是一本關於代際與遺忘的書。

成長於九十年代的俄羅斯青年阿麗莎,在火車上與作者相遇。「我完全沒有什麼恐怖記憶……我只記得,那個世界是天真的,非常幼稚可笑。」她不理會母親曾對新時代懷抱的理想,不相信因詩歌兩眼放光的日子,對歷史完全沒有興趣。「幸福?幸福是什麼?世界已經變了……現在的孤獨者都是成功人士,是幸福的人,而不是軟弱者或失敗者。」

關於阿麗莎的章節叫做:與幸福很相似的孤獨。在二十世紀往後的大街上,作者聽見許多類似的孤獨之聲:

——最可怕的就是理想主義者。

——明天會發生什麼?我不在意……

——爸爸,你怎麼沒有在九十年代發大財,那時候發財不是很容易嗎?

正如「宏大敘事不是崩解了,而是從出生起就從未存在過」,與歷史的失聯、與上一代經驗的失聯也造就了我們與幸福很相似的孤獨。如果不能像阿麗莎那樣擁抱孤獨,那麼我們只能在這些遺忘、把戲、陷阱、精神政治之中,尋找自己否定性的存在主義。

編輯:菜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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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580996630eea0f22101d0534e3c9e99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