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追劇《繁城之下》,目前一共追了五集,一集一屍,每一個被害人都以離奇姿勢慘死,誰在殺人,嫌疑人到底是誰,每個被害人看似毫無關聯,但又莫名被一種力量所牽引,追劇感覺cpu正在干燒。
捕快、典史、知縣、教書先生、神醫、員外,每個人物都各具特點,縣衙、青樓、書塾、逼仄的街道、廢棄的院落,每一處場景都還原逼真。
色彩陰暗配合劇情緊張懸疑,人物複雜勾勒出劇情懸念叢生,演員演技精湛,服化道精良,小螢幕演出了電影的質感。
繁城與蠹縣
故事發生在萬曆年間。
我們先來說說萬曆,萬曆是明神宗朱翊鈞的年號,他是明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大約有48年。明神宗在位期間,一度時間社會經濟持續發展,對外軍事也接連獲勝,曾出現過「萬曆中興」。
而我們的故事發生在萬曆年間,這也是為什麼叫繁城之下。
而命案發生的地點卻在蠹縣,蠹是一種蛀蟲,悄無聲息,侵蝕事務。蠹的是人?還是官場?還是社會?還是一種生態?
繁城之下的蠹縣,首先給人一種反差和思考。
劇情一開始,主角曲三更(白宇帆飾演)的師父被人殺害,死狀悽慘。
師父是縣衙的班頭,在曲三更心裡,師父是個好人,也是一個厲害的人。一是父親死後,師父將他撫養,曲三更愛戴他。二是師父是他職業的領航人,曲三更敬仰他。
但他的師父是一個極其複雜的人。劇情中,師父管理著訪行和打行,一面收受賄賂,一面約束犯罪。在他的管理下,訪行打行行使著黑社會的職能,但是不能買賣婦幼,這是底線。
師父有善良的一面,但不多,對於惡,不多沾,但也不隨意橫行霸道。他有著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和行事標準,在好與壞、在正義與邪惡中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引用三更娘的話,厲害的人做不了好人。這樣一個厲害的人被人殺害,繁城之下有什麼陰謀,師父究竟有什麼秘密,我們不得而知。
狼犬蛇鼠貓
劇情中,三更的師父將知縣分為五類,狼犬蛇鼠貓,狼兇狠貪婪,犬相對無能,蛇善於躲避,鼠狗苟蠅營,貓溫馴自戀,喜歡被人吹捧。
一個混跡於職場幾十年的官油子,精準的把握了領導的特點,摸清了領導的性子,在工作中便可以遊刃有餘。
三更現在的知縣便是貓型領導,在審案過程中,棘手的案件往上推,難解的案情往下壓,犯罪嫌疑人的幾句迷信恭維,立馬受用並飄飄然。演繹了典型的昏官模樣,多面,會推,能躲。
整個判案斷案過程可以簡述為:大領導眯眯笑,中層領導指揮棒,小跟班腿跑斷。讓人好笑的同時,又很容易代入現代職場。
不好意思,出戲了。
回到劇情,劇中另一個複雜的人物,是由寧理飾演的宋典史。宋典史陰暗變態,專愛拔牙送人。但在整個縣衙里沒人敢惹他,知縣對他更是畢恭畢敬,他從不收受賄賂,對於想要巴結附勢之人,一律拔牙伺候。
在蠹縣,宋典史是一個冷酷至沒有人情的人。宋典史的身世藉由師爺之口說出,原來宋典史幼年曾極度風光,是名滿江南的大才子,接受皇帝召見,就要在參加殿試一舉奪魁之時,成為了朝廷派系之爭的犧牲品。
在獄中,受盡酷刑後屈打成招,但讓人諷刺及可笑的是,派系之爭的最後結果是宋典史這一方獲勝,宋典史白白受了一身屈辱,失去了右手三個指頭,再不能用右手寫字作畫。
皇帝為了補償他,許他七品以下官職隨意挑選,他偏偏只選了典史這一職位。
冤案平反,真的是公道了嗎?許典史滿腹經綸,學問無人能及,卻無辜受牽連,成為政治鬥爭的炮灰。
王侯將相廝殺,一將功成萬骨枯。曾經春風得意的許典史,不過是功成後的萬骨之一。
將相的廝殺,沒有正義與公道。當飽讀詩書,崇尚孔孟之道的宋才子成為被犧牲的萬骨之一之後,人生信仰徹底崩塌。
當了解了宋典史的背景,他的陰冷變態,似乎都能理解。人生航道的徹底偏離,人生信仰的徹底迷失,人格尊嚴的徹底踐踏,已經讓他徹底改變。
宋典史的身上,紋了一隻睚眥,這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睚眥,怎麼報仇?他是徹底沉入黑暗,還是要和這黑暗來一場鬥爭,非常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正義與世道
這部劇中沒有一個閒人,每一個人物都有他特定的使命。二十年前的青樓隨從小寶子,身世可伶,從小被人霸凌,唯一的好朋友被人殘忍殺害。
但小寶子的性格在劇情的設計中也非常精妙,他說人善被人欺,難道性情好的人就偏該被欺負嗎?雖然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但我偏不!
這也為後面的劇情設下了伏筆,這一樁樁、一件件無頭命案,到底牽扯著什麼利益,僅僅是謀財害命,還是個人恩怨,或是僅僅為個公道,謎團至今未解。
厲害的人做不了好人。
好人都不厲害,容易被人欺負。
這是劇中反覆提及的一種當時的社會現狀。
員外與舉人的一場「黑吃黑」戲,可謂精彩。二十年前的員外和舉人合夥做買賣,舉人挪用公款,還有意賴帳。陸員外直接將舉人的寵物鴿子燉湯,並讓舉人親口喝下。
利益的糾葛不靠官府,不靠公道,只看誰更很,看誰更厲害。
回過頭來看三更師父的「狼犬蛇鼠貓」理論,五種類型的縣令,只是在官品壞的程度上劃分了一個等級,居然沒有一類好官的劃分和比喻。
在這樣殘酷的政治生態中,主角曲三更像是那一支衝破黑暗的微弱燭光。
自身難保,卻偏偏要照亮周邊。明知黑暗如此,但硬是不能讓壞人得逞,讓好人受欺負。
回到開頭,宋典史對三更說,溺水而亡的就真的是無意落水?那些掉進井裡的,真的是意外失足?那些暴病而亡的,就真的是暴病?那些懸樑自盡的,有多少是被搶了田產,霸了妻女。
偌大的蠹縣,五年只有兩起預謀殺人案,繁城之下,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繁城之上,繁華似錦,繁城之下,是爛透了的蛀蟲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