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值得关注的新唱作人李浩宇在18岁生日当天发行了她的第一张EP《清醒梦(Sober Dream)》。
我对她的印象经过了几次转变。
第一次记住这个名字,是源自这张EP的首支单曲《冷》。一如其名,走的是冷丧低压、怪异时髦的另类舞曲风,如耳语般压低嗓音,在冷笑采样与诡异音效里营造出些许黑暗些许惊悚的氛围,又如怪奇秀般在drop处前行舞动。
目前这也是整张EP中节奏最快、最具舞动感、最为另类的一首歌,当时甚至让我以为这会是一位偏向欧美潮流路线的新人。
但事实证明,《冷》作为首单,不过是与一个冷酷少女初见时的低压外在,是她作为自我保护外壳的第一印象。越过首单听EP里的其他歌曲,她敏感而柔软的内心就逐渐显现了出来。
这种细腻的特质,在二单《无期勿扰》就已经有过展现。这首歌把抒情旋律扯成了碎片,拼贴一般散落在雷雨声的采样与不断旋转的电声loop上,唇齿间的气声和低沉的本嗓展现出鲜明的个人特质。
最后,这种游走在冷漠与热切、忧郁与淡然之间的个性,在EP的五首歌中变得更为立体。
如EP名字《清醒梦(Sober Dream)》所揭示的,这张作品意在通过一种虚实相交的表现主轴,来展露创作者丰富的内心世界。
而这种内心世界的情感表达,依然基于李浩宇对华语抒情旋律的吸收、对现代电声元素使用以及两者的融合上。这让她的伤感仿佛笼罩在冰冷现代的帐幕之中,平衡了流行特质与音乐上的创新意识。
实际上不难想象,这首歌如果换成偏bandsound的编曲,一样会有不错的情感表达,可是就会丢失那种钢筋水泥之下的冰凉疏离感。
专辑中的另外两首歌,《我分之一》和《互删》算是她相对早期的作品,是应老粉要求收入EP之中的。比起之前的作品,这两首的抒情特质更浓,在旋律上都已经具有相当的流行潜质,很容易入耳。
《我分之一》表达的是一种强烈的爱意,与简单流畅的抒情旋律相对,制作上做了相当多的加法。人声不时有电声加入营造扭曲的情绪变化,同时Trap元素和碎开的电子节拍不断地给人摇摇欲坠的感受。但最精彩的是pre-chorus处突然加入的弦乐,在一众暗色调冰冷电子元素中,就像坚冰突然碰到了春天一般,让画面同时夹杂着冷与暖的流动,一边碎裂一边重建,听起来格外丰富动人,也让原本相对简约的旋律在多重的编曲色彩塑造下,变得如穿越纷繁隧道一般曲折婉转。
《互删》则是EP里最柔软的一首歌。应从前听众的要求,EP里收录了它的原始版本。这首歌在创作上优秀旋律感和演唱上的柔弱细腻,甚至会让人想到曾轶可的一些作品,颇为动人。
制作上,它不再有浓重的电子装载,只剩些许点缀,主体以人声、钢琴与弦乐主导,后半段加入鼓点,整体编排偏向传统乐队编制,来烘托一种相对温暖、真挚的情感表露。
虽然编排传统,但歌曲标题却很现代,《互删》,其实就是年轻人之间表达不再往来的方式,很Z世代。这样的主题配上相对经典化的编曲和抒情,倒有种为互联网时代的情感注入更多体温的意味。
整张《清醒梦(Sober Dream)》听下来,18岁的李浩宇的确有着相当不错的唱作人潜质。在演唱上,她惯用中性化的低沉声音里游走在绵柔气声与磨砂质感的部分,来塑造一种忧郁疏离的性格。这种性格,正是面对互联网时代信息爆炸的年轻人容易感受到的孤独反射,是Z世代心中普遍存在的暗角。
在音乐上,李浩宇具备写出悦耳旋律的能力,《我分之一》《互删》就是很好的例子。但EP没有停在这种流行价值上相对保险的路线之上,反而加入了《冷》这样的风格,去拓展表达的宽度。专辑里飞扬的电子编排其实少有过度工业化的听感,倒是保留了一些Indie的味道,在大众和自我之间求取适应点。
这种在成长中摆动的不可限定,正是这张EP的有趣之处。她用创作中一贯的直接和幻想化特质,统合出一个18岁酷女孩的形象。最终我们听到的就是一个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内心世界时而无目的地冷漠游荡、时而又直白地表达出深情与爱意、外冷内热的年轻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