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生活
文/牛永超
高中毕业后,我再没有踏进母校一步,她在我心目中的影像早已模糊不清。然而,那些年吃咸菜的高中生活,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走进四中的情景:校舍是一色的青砖红瓦房。一条宽敞的土路从大门直通向食堂,作为学校的中轴线,它把师生宿舍区和教室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
走进宿舍,室内的陈设和布局瞬间就让我惊呆了。一个宿舍大概五六十平方米,“床”是用砖和水泥砌成的U型大通铺,约六十公分高,通铺在门的地方被隔断了。
我是第一次住校,根本没想到连床也要自备。家离学校近的同学,家长在送孩子报到时顺便把床也拉来了。那些离家远的学生,只能睡通铺。然而,对于我们来说,住宿条件差,不是主要的苦,吃才是最苦的。
我头一个要“声讨”的就是四中的蒸馍。学校里有一位老师傅专职磨面,每天从早到晚,磨面机都在“嗡嗡”作响。磨面前他先用大筛子把小麦筛一遍,去掉里面的土块儿。麦子磨的遍数多,加上没有细心挑拣杂质,做成的蒸馍不仅黑还经常咯牙。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使那样的蒸馍,我在当时一顿竟能吃上两三个!
在四中的三年,除非吃面条,学校做的菜我吃得不多。一方面是因为菜不好吃,师傅给的量也少,另一方面是为了省钱。那时,几乎每一个住校的同学,周末回家都要带一两瓶咸菜。
因为家里种瓜,每年夏天母亲都要做上一大坛瓜豆酱。瓜豆酱的主要配料是西瓜瓤和煮熟发酵的黄豆,有时还会在里面腌一些青椒。瓜豆酱是我带的咸菜的主料,随着季节的变化,母亲在里面添加不同的时令菜。不过,我吃的最多的还是白萝卜丁。
为了让我吃得可口,母亲总是想办法改进咸菜的配方。做咸菜时,她不光要在锅里多放些油,还总是把花生或青豆放在里面,和萝卜一起爆炒。刚出锅的豆酱咸菜,闻着就让人很有食欲。咸菜放凉后,我装满瓶子,弟弟就着锅底还能吃上一个馒头。
高二分文理科后,我和文华、现云成了“饭伴儿”。三个人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起过“共产主义”。她俩的家离学校近,每个周末都能赶回去,咸菜吃完了,要么回家取,要么家人往学校送。我家离学校远,至少要两周回去一次。经常是从第二周开始,我就吃他们的咸菜了。
学校里没有餐厅,吃饭的地点各自想办法。大多时候,男同学蹲在食堂外面的空地上用餐,只有在恶劣天气才端到教室里去。女生都是在宿舍里边吃边聊,把被褥一卷,床就变成了餐桌。
同学们都往宿舍里带吃的东西,自然会引来老鼠的光临。大家不去教室上课的时候,宿舍的门总是大开着,这为老鼠的出入提供了便利。几乎每个人挂在墙上的背包都被老鼠啃过,包上面那些补丁的大小,反映着老鼠的身量。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如果没来得及吃光,半天或一个晚上的工夫,就会被老鼠吃得只剩下干硬的外壳。
高三的时候,我们宿舍里有许多老鼠洞,老鼠在屋里横行,大家都不堪其扰。把食品放在哪里都感觉不安全,有的同学干脆拿到教室去。无奈,我们只得向老师反映,让他帮忙治治老鼠。
一天午睡后,班主任王老师找到我,拿来几片大白菜和一盒气体老鼠药。同学们都去教室后,我把所有的针剂药水都倒在白菜上,有的卷起来塞进老鼠洞里,有的直接摆放在老鼠洞口。下午放学时,宿舍的地面上躺着大小十来只老鼠。
我还没回到宿舍,女生们已经在门口炸开了锅。那天是周六,放学后,一名同学着急回家,拿钥匙打开门,一脚踩在一只死老鼠身上,吓得她哇哇大叫,扭头就跑。她的呼喊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恐慌,大家都立在门口不敢进去。
想想那时我真是个“傻大胆”!看见那么多的死老鼠不仅不害怕,还笑称“药是我下的”。他们立刻把矛头指向我,要求我尽快把死老鼠清理干净。我和马金针两人从别的宿舍借来笤帚,把老鼠扫进灰斗倒进了公厕里。为了彻底“灭鼠”,我们还从外面铲了一些黏土,把老鼠洞也给填住了。
这一次的“灭鼠”行动过后,宿舍里暂时清静了几天。不过,老鼠是会跑的,加上院子里有一个垃圾场,其他宿舍也有老鼠,没过多久老鼠又回来和我们做伴了。
进入二年级后,我们搬进了三层的新教学楼里。那年冬天,学校在南面的围墙边上,搭建了一些简易房,让教师家属开了几间小吃店。于是,晚自习后,有同学就到那里吃夜宵。
班里有一名男生,平时爱讲俏皮话。一天晚上,他和三五个男女同学一道去喝丸子汤。男生饭量大,光喝汤吃不饱,他看到里面供应的烧饼有点儿小,就问:“有人吃大饼干没有?”卖丸子汤的,是学校负责检查卫生的孙老师家。孙老师当时在后厨,听到有人把烧饼说成大饼干,就出来问“是谁说的”。大家听了只是笑,谁也不承认。
在我们学校四周,东边是一片洋槐林,另外三面均被农田包围。农田里的秋庄稼,基本都是花生、玉米和红薯。尽管学校三令五申,禁止学生偷吃农民的粮食,但抑制不住大家填饱肚子的欲望。因而,周末休息时,就有同学跑到学校外面弄些吃的打牙祭。
每年冬天,学校给各班配备一个煤炉用来取暖。周末的晚上,离家近的同学从家里拿些红薯,在教室里烤着吃。当烤红薯的香味儿弥散在整个教室时,连那些刻苦用功的同学都坐不住了,也要跑上前去讨一块儿。
三年的高中生活一晃就过去了,尽管日子紧张而艰苦,但大家依然过得快乐。那时的高校录取率较低,高考被人们形象地称为“百万大军争渡独木桥”。对于当时的农村学生而言,上大学并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反而能够坦然面对。
有时想想,今天在校读书的孩子似乎更辛苦。如果拿物质的匮乏和精神上的压力相比,后者更容易击垮一个人。因而,现在的学校里出现了不少患心理疾病的学生。这到底是教育的问题,还是社会的问题,值得人们深思。
(写于2017年7月12日)
【作者简介】牛永超,女,河南新郑人,河南林业职业学院副教授。执教20余年,主攻经济管理和市场营销专业的教育教学研究,偶尔舞文弄墨,在文字中找寻温暖,在码字中修身养性,让心在文字的开合中变得清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