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前,我在苇厂的艰苦岁月

2019-05-15   乐亭故乡人

作者:卯钊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今日头条号:乐亭故乡人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我的出生地叫苇厂,地处姜各庄镇西10里的滦河边上。姜各庄镇在1949年12月以前为昌黎县第七区,1949年12月份划归乐亭县。

苇厂由13个小村组成:丁坨、白坨、西关、赵岗子、石各庄、杜庄、赵庄、刘庄、胡庄、大李庄、小李庄、温庄、马庄子。大约在明代吧,成立“联庄会”,当地有关公益事业须办时,13个村的头头脑脑便聚集一起商讨定夺。当时每个村的的户数都不多的,有的村就几户人家。联庄会的成员之所以取13这个数,为的是在表决某项事情时,避免出现半斤对八两而蚌鹬对峙不决。

13个村之所以冠名苇厂,因为在很早以前,此地为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之后便有人前来占据这片苇荡,人们在苇荡中的丘地上,搭建了棚屋,用以住人守护苇荡,这些棚屋称之曰苇厂。再后来一个个搭建棚屋的地方衍变为村庄,名曰苇厂××村了。

1938年滦河发大水,苇厂西北面一个叫高各庄的村庄沦为河床,部分高各庄村民迁至苇厂东边建立新村,名曰苇厂东庄子。

1962年滦河发大水,滦河塌至杜庄西头,大水过后,杜庄一半村民迁至东庄子西南半里处建立新村,名曰新杜庄,而称杜庄为老杜庄。在这次水灾中,丁坨村亦塌入河中,丁坨人全迁到大李庄。

今日的苇厂13庄变成了14庄,消灭了丁坨,添了东庄子和新杜庄。

在1949年滦河水患之前,苇厂的土地大多是黑土地,土质极其肥沃,正如清末一位诗人所书:“阡陌沿滦河,百里势平敞。秫粒大于指,秫穗阔过掌。杂粮名更多,比户庆丰穰。”据说,当时苇厂产的小麦到集上去卖,其价格要比别处的小麦高一个价码。

水患过后,苇厂肥沃的土地全被白沙覆盖,大多不能耕种,很多农户去外地逃荒。一到春天,风沙飞扬,苇厂就变成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为改变这种生存环境,政府领导苇厂人栽植防风林带,在林带间种庄稼。这些防风林带都是柳树,人们为让柳树尽快生财,由是在县供销社的指导下,苇厂开始大量生产木杈。

在农业机械化极端落后的建国初期,在农村里,木杈这种农具家家户户必备,用以装车,碾场、垛垛。苇厂河边两岸有大量的荒地,春天,人们从林带里砍下大量树梢,一绺绺埋入坑中。这坑为宽半尺,深1.5尺,长3尺,掩埋的枝梢两端露出3至4寸梢头,“无心插柳柳生根”,当年秋便长成一簇小柳树。第二年,在每簇中选留3~5株,待其长至拇指粗细,于4尺半高度剪顶。剪顶后,这根高4尺半的柳干上便高低不等冒出一些嫩芽来,只留顶端的一丛嫩芽,其余的嫩芽全部去掉。之后,对顶端的这丛嫩芽从基部掐掉,谓之曰掐芽苞。再过些日子,从掐过的芽苞处又长出许多根嫩芽,根据嫩芽的长势,定留3根或4根长势相似的嫩芽??这就是木杈的杈齿。

对杈齿的长势须精细管理,第一步是“开裆”,即摆弄杈齿之间的距离,使其等距,然后须控制个别杈齿的旺长,使其粗细相同。生产一把木杈,大体须3、4年时间,当杈齿生长粗细合格,从根部砍下,送入“杈子窑”里,进行烘烤定型。

后来,国家工业发展了,制出了铁齿杈子,木杈便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1962年滦河发大水,苇厂各村的人全上了房顶。人们坐在屋檐上,可以洗脚,若不是政府在苇厂上游破堤泄洪,命悬一线的苇厂人非“龙归沧海”不可。苇厂的土地经由十几年耕种刚刚变得肥沃一些,这场大水又覆盖了一层白沙,春风一吹,苇厂又变成了黄澄澄的混沌世界。1963年春天,外地一位姑娘误入苇厂的风沙中,迷了向,转到夜晚也没能走出苇厂这块迷魂阵,于心惊胆战之时,偶见一点灯光,才循着光进了一户人家,偏巧这点灯的人家是位年轻光棍,两个人住了一宿且订了终身,这新闻很快传遍苇厂各村,说××的媳妇是大风刮来的。

苇厂人再一次向风沙开战,大力植树造林,并栽植簸箕柳,从中堡地区请师傅,开簸箕厂,编织笸箩、簸箕。

簸箕柳是丛状的柳条,大多两米左右长,筷子般粗细,8月份收割,将皮蜕净,晾干,白白净净收起备用。

编织笸箩、簸箕须建地窨子。这是一种半地下的屋子,潮湿而不透风。因用以编织的柳条需用水泡软,为在编织中保持住柔软度,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劳作。当时没有化纤线,一律用线麻为经。一个工人从早忙到晚,仅能编两张簸箕,且绕线麻经和穿竹边还得其他人打下作。编织者都蹲着,个个累得腰酸腿疼。为了更好的生存,苇厂人练就了吃苦的本领。

苇厂的土地都是沙土,在1960年,姜各庄公社叫苇厂人只能种花生,其他农作物都不许种,方园10多里的苇厂成为“花生片”。当时,苇厂的青壮劳力,多盲目流入到城市,当了工人,剩下的老弱妇幼忙了一春,总算把花生种上了,但因疏于管理,地里的花生秧子与杂草齐头并进,产量少得可怜。不过,秋后苇厂人却高高兴兴的享受了大约一个多月的花生大餐,许多妇女的乳房奶水十分丰满。当苇厂出产的花生被公社油厂全部拉走后,苇厂人便开始饿肚皮了,开始同队里养的牛马抢食花生秧子。

因为上边瞎指挥风导致了农业的一团糟,物价飞涨,时有顺口溜:“七级八级工,不如一畦葱。”也就是说,一个七级、八级工一个月的工资,还买不了一畦小葱。1961年春天,苇厂人大都以野菜、树叶来填肚子了,浮肿病随处可见,人们做梦都想吃一顿玉米面饼子,但这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当时一辆自行车和如今的一辆汽车划等号,而60斤粮票则可换一辆自行车。

苇厂当时有一名在公社工作的干部,人们认为干部家中一定有粮食,于是有些好事者于夜里潜到其窗前听声,只听干部媳妇正跟丈夫叫苦连天,那干部规劝说:“愁什么呀?咱们不还有半个老南瓜吗?能凑合一顿算一顿呗!”

由于缺粮,通货急剧膨胀,糖块由一分钱涨到一角钱。但苇厂地区属地广人稀,野菜是取之不尽的,防风林也很多,这些野菜、树叶帮苇厂人度过了那段艰苦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