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恶的距离,差一个“受害者有罪论”。想想上次被人欺凌的时候,你的反应是什么?你非常果断英明吗?宁死不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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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海财大女生小文改完举报信的最后一个字,她完全不能预料这封长信会掀起怎样的狂潮。
前后写了10版的万字长信,详细讲述了在2个多月里,“她被当时的任课副教授钱逢胜主动加微信、网络骚扰,最后以‘车上继续说(讲题)’为由,被锁在车内猥亵的经过。”
接下来的三天,应该是小文有生以来最长的75小时。当她突然看到上海财大开除钱逢胜的公告时,这个哭了三天的女生,”就像一朵花突然瞬间盛开了”,临时中断了采访,自己独自开心了5分钟。
这是《南风窗》报道里让人又悲又喜的一幕。
我们先梳理一下报道。
第一,受害女生要求刑事立案。
“小文去了沪东高校派出所两次,在问询室超过17个小时独自面对警官。一次是配合调查,从12月7日晚上6点到12点半;一次是去报案,从12月8日晚上8点笔录到次日早晨7点。她反复向警方回忆、确认当晚发生的事实、细节,做下最终的笔录。”
第二,不止一个受害者。
“当晚,小文的微博一夜涌入近万粉丝,数千条私信,其中有一百多位女性受害者向小文揭露钱逢胜其他的‘性丑闻’,最早可以追溯到20多年前,最严重的则是在近年,一位女学生为钱逢胜流产。”
第三,小文有勇有谋。“钱逢胜看错了我,他以为我懦弱。”
这句话充满隐忍而坚定的力量。
尽管过程让人崩溃,女生拿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太不容易。
制度和舆论对受害者举证的严格要求,生生把一个年轻女孩逼成了忍辱负重的卧底。
在著名高校性侵案律师万淼焱的指导下,小文拿到了性侵进行中的录音,以及钱逢胜事后承认侵犯的微信对话截图。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让她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PTSD)。
多少性侵案,即使举报了也如石沉大海,而小文通过一板一眼的证据,一下子钉死了力量强大得多的狼师。
但是不出所料,就算是面对这样丰富的证据和符合常识的逻辑,还是有人带着键盘而来,恶意揣摩小文:“这个女生自己有问题。”
“教授头上挂了那么多头衔,可见其并非泛泛之辈,不是你我常人可比的。他被下套了。”
“那个录音里,女孩儿的声音为什么那么温柔?为什么不义正词严地抗拒他?两个人半斤八两!”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要按捺着火去收集一些本来刻意回避的言论,容易吗我?
可惜这样的声音还不少,我还得写。
2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话我们从小听到大。
遇事先检讨自己,时时约束自己,在“克己”这个层面看,尚有可取之处,可是用来“克”受害者,这是什么心理?
这是自私,是自大,是不善良,是没有同理心,或者,是心里有鬼。
一句随口说出的仿佛理性公正、实则毫无证据的质疑,给受害者带来的伤害,并不亚于单只禽兽。
鲁迅先生写过《论“人言可畏”》,”受害者有罪论”就是如此具有破坏性。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被人非议,早就有受害者站出来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不现实的勇气留给了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而现实中的性侵受害者,和我们一样,是肉眼凡胎。区别只是,她们更倒霉。
狼师染指的人,是小文那样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有良好的教育背景,身处本应纯净的校园里。她们非常珍视自己的名声,是常理,是常情,所以她们忍,直到有一个像小文那样的姑娘,不想再忍。
支援小文的万淼焱律师说,“中国女大学生被性侵的案子太多了,但总是有勇敢、坚强的女生站出来。这一次,是小文出来了。”
面对这些受害女孩,作为毫发无损的看客,你不说话可以,非要诋毁她们,就是非蠢即坏了。
直接或间接地说举报女生有错的人,假设你不是钱逢胜同伙,不是他的同类,那么,你可能忘了一个事实:你有孩子,有姐妹,有妻子,有家人;你可能忘了,每个人都有处于弱势的时候,都可能曾经被强大的力量伤害。
遇上事、不用这么大的事,大概率你会比自己想象中怂得多,笨得多。
不信,想想上次被人欺凌的时候,你的反应是什么?你非常果断英明吗?宁死不屈吗?
比如,走在路上被人踩了脚,你正要发作,回头一看,是一个五大三粗面目凶悍的大块头,你是不是生生把那句“没长眼睛”咽了回去,无语地看着对方施施然远去?
比如,无良老板给你穿小鞋,你是当场拍桌不干,还是怂得只敢在背后骂一句“MMP”,第2天乖乖回去准点打卡,还顺便给老板擦了下鞋?
比如,家里收入全靠你,你好想把这一单拿下。面对跟你调笑两句的甲方,你是拂袖而去,还是忍气吞声地敷衍着,该干嘛干嘛去?
比如,你的孩子在学校被霸凌,你第5次去找老师解决问题。不管心里面有多少匹“草泥马”奔过,你还不是得堆上了一个最谦卑的笑容?
种种情境,难道你认为错的是你?难道你喜欢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你居然还会责怪受辱的女生,在被叫兽锁在车里时没有以命相搏,在微信聊天时没有严辞训斥。
她如果那样做了,她就拿不到证据,她就不会有今天伸张正义的机会。
她会被打压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不见天日,及不了格,毕不了业。
我们看到过太多的案例。老师的权力,比职场老板厉害得多了。得罪一个老板,你失去一份工作;得罪掌握你学业成绩的导师,你很可能失去前途,十年寒窗之劳,付之东流。
没有实锤,没有人会相信小文,更不会同情她,而叫兽可以继续作恶。
聪明的小文对现实不抱幻想,她知道举报的后果很可能是被泼脏水,哭诉无门,所以她才去找了律师求助。
被欺辱,她要反抗,她要作恶者付出代价,设法取证。这是一个女孩在维护做人的基本尊严,到了一些看客眼里,就成了“下套”?
我看,这些看客才是进了自己给自己下的套,那就是,“弱者反抗就是不善良”。
所以受害者需要毫无瑕疵,才值得帮。而施害者,总是情有可原。这是有“被虐综合症”还是咋的?有那么多力气,干啥不去骂骂真正的恶人?
更奇怪的说法是,“如果她拼死反抗,坏人怎么会得逞?”
“为啥不反抗呢?我觉得如果强烈反抗,就算没有工具不还是有牙齿吗?坏人也不会得逞的。”
都快2020年了,有些人还觉得女性“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我心累了。这么说吧,遇上这样的事情,希望这么爱苛求别人的你,拼死反抗,做个节妇,光荣牺牲,咱们不会忘了为你立个牌坊。
而我们勇敢的小文,和那些支援帮助她的姐妹们,是会好好地活下去,看着坏人被惩罚,看着世界一点一点好起来。
(参考资料:《上财猥亵事件75小时》,南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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