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藏于传记史诗的精神进化

2020-01-12   村口大花

生活有两种,一种是暂时的,一种是不朽的;一种是尘世的,一种是天国的。它还向人指出,就如同他的命运一样,人也是二元的,在他身上,有一种兽性,也有一种灵性,有灵魂,也有肉体。

——维克多·雨果

一直想要写一篇有关《悲惨世界》的书评,但是,对于这部史诗般的宏篇巨制,却总有种无从下笔的感觉,因为好的作品就像好的人一样,你没法用一句话,或者是一篇三五千字的文章去描述他的独到之处!


《悲惨世界》便正是这样一部‘将很多部史诗融入一部史诗’的作品,自1862年发表至今,它一直在文坛独享尊荣,甚至连它的创作者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也在回望这部作品的时候发出如此惊叹:这部作品是一座大山!


而在所有对于《悲惨世界》的评价中,个人认为最为全面的也当属这一句:这部史诗表现从恶到善,从非正义到正义,从假到真,从渴望到觉醒,从腐朽到生命,从兽性到责任,从地狱到天堂,从虚无到天主的精神进化!


《悲惨世界》成功或者说伟大,除了这一庞大的精神进化的演绎之外,更别出心裁的是,创作者将浑然天成的浪漫主义色彩演绎进巴尔扎克式的现实低层,也正是因为这一因素,使得这一源自灵魂层面,有关人性觉醒的精神进化更显恢弘大气,震撼人心!


对雨果而言,艺术家的职责不是描述或记录生活,而是像上帝一样去创造这个世界,让这个活着的世界洋溢着清新、自由、高尚、圣洁的空气和阳光,所以他不是用笔去模仿现实,而是用想象力、用激情和理想在梦幻般的情景中创造一切。


筑于社会底层的传记史诗,立于现实生活的浪漫演绎


在讨论雨果及《悲惨世界》之前,我们有必要对浪漫主义文学做一些初步的了解,因为我们要讨论的作家以及作品,都是与浪漫主义文学所密不可分的!


浪漫主义文学产生于18世纪末,最早出现在德国,兴盛于英法,波及全世界,于19世纪上半叶达到繁荣。作为第一个世界性的文学思潮,浪漫主义文学在文学传承方面较为深入地开拓了启蒙文学所提倡的思想自由、个性解放和返回自然,并以人道主义、空想社会主义和德国古典哲学为思想武器反思与批判资本主义制度。


在文学创作方面,浪漫主义文学也更为注重‘理想的真实’,它以表现生活‘应该怎样’的角度出发,因此其塑造的形象多是些非凡情境中的非凡人物和英雄人物,其艺术风格大多具有明显的传奇性和主观性,擅用夸张的对比手法,具有浓郁的抒情与政论色彩。


其实,借用雨果的话,做简单的总结便是:浪漫主义不过是文学上的自由主义而已!


许是真正了解了浪漫主义文学的真谛,雨果才在创作的世界里如鱼得水,不仅创作出了惊世骇俗的《悲惨世界》,更有《克伦威尔》、《沉思集》、《欧那尼》等表现不凡的经典之作!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才促使雨果在不断的创作实践中,成为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文学巨匠!


因此,对于雨果及《悲惨世界》,我们可以毫不怀疑的称其为浪漫主义文学巨匠所打造的一部浪漫主义主学巨制。当然,虽然《悲惨世界》中的现实主义成分比较多,但艺术风格上总体属于浪漫主义,而雨果之所以应用这样的手法去成就这部作品,也是因为他为了使人们相信十足的浪漫主义故事而采用了巴尔扎克的创作手法,从而才把变幻莫测的浪漫主义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放安在了现实主义的社会底层。


虽然在这整个过程中,冉阿让、芳汀和小珂赛特的悲惨经历以及滑铁卢战役、巴黎街垒战斗等都有厚实的生活基础,但是作品无论从情节时空处理还是人物性格的奇特方面来看都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色彩。


另外,《悲惨世界》最显著的浪漫主义美学特征也在于它强烈的感情色彩,作家雨果在整部作品间,以歌者的眼光、诗人的笔触将弱者的不幸倾诉得淋漓尽致又不失美感,另外,他也会设身处地式地发掘主人公的切身感受,身体力行地体验那明与暗的殊死搏斗,体验英雄豪情及孤苦高洁的对比与咏叹!


在整部作品之间,雨果以其神来之笔,令冉阿让、芳汀等一系列人物一个个鲜活如生,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雨果则在《悲惨世界》的幕布之后,为芳汀呼喊,替商马第鸣冤,向法律开火,向街垒起义的英雄们礼赞!以其强大的艺术情感,冲击着读者的心田,唤起欣赏的哀乐喜怒。

以善胜恶以爱消恨,传记史诗中的精神进化


雨果在《克伦威尔序》中说:生活有两种,一种是暂时的,一种是不朽的;一种是尘世的,一种是天国的。它还向人指出,就如同他的命运一样,人也是二元的,在他身上,有一种兽性,也有一种灵性,有灵魂,也有肉体。


如同十九世纪的司汤达、狄更斯、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罗曼•罗兰等,人道主义几乎是每个进步作家的思想基础,他们会以这一思想作为理论标杆,从而来审判美丑善恶、评价道德高下、衡量社会进步与否,雨果也不例外。


因此, 在《悲惨世界》里,雨果以人性之笔,完成了对主人公冉阿让一生重要界标界定:


平民冉阿让因为偷了一块面包便身陷囹圄十九年之久,即使被释放仍不见容于社会;社会地位不平等、分配不公正、审判不公允、处罚不得当以及习俗陈见促使他犯罪又促使他仇视一切人。


恶意报复社会的冉阿让他的灵魂浸没在黑暗中,是米里哀主教的仁慈感化了他,使他恢复被遮蔽的人性、开始改恶从善。


冉阿让在偷走银器后被抓回来,米里哀主教不仅对其巧言掩护,甚至还送了一对银制的烛台给他,这让冉阿让感受到了善良的力量,他的灵魂也受到了空前的震慑,从而使本要作恶到底的冉阿让彻底从内心错误的认识里觉醒过来,成为一个维护人的尊严、追求博爱和理想、善良宽厚甚至具有舍己救人的牺牲精神的人间天使。


《悲惨世界》之中,雨果以冉阿让内心的转变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人源自心灵层面的善恶搏斗,让我们相信‘善能胜恶、爱能消恨’的人道主义理念,也让我们明白人与人之间应该具有一种纯朴的爱惜、同情、怜悯的心灵关系,因为,爱与善良是生命之源,每一个生命无论他曾遭受过什么样的不公,只要得到怜悯和同情、得到爱的滋润,他生命力便会旺盛、灵魂便能得救。


史诗汇集的史诗,大山堆砌的大山


作为法国浪漫主义文学杰出的领袖和导师、世界浪漫主义文学史上第一流的文学巨匠,维克多•雨果那宏篇巨制的小说创作,瑰丽经典的诗歌珍品,激情横溢的浪漫戏剧和洋洋洒洒的理论雄文,把一代浪漫主义文学艺术推向了新的高峰。


有如巴尔扎克所评论的那样:雨果的诗文达到了优雅、精美、雄伟、朴素的非常境界,他当然是形象文学的巨子!


然而,正是这位形象文学的巨子,这位浪漫文学的巨匠,他在回望自己的作品《悲惨世界》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样的惊叹:这是一部大山一般的作品!


那么,这到底是一部怎么样的作品呢?确切地说,《悲惨世界》中大篇幅多方面的生活描写,全然有着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的伟大气魄,不失为法兰西文学王冠上一颗耀眼的明珠。


而从小说内容来看,作品共分五个部分,从主角冉阿让出狱之日写起,一直追溯到他入狱的1796年,再往下涉及到1832年的巴黎街垒战,可以说小说人物活动的背景相当广阔,包括拿破仑当政、波旁王朝和七月王朝三个时代。


而居于这壮阔背景之下的,却是一群悲哀的小人物的纠缠与成全:


主角冉阿让因为打碎橱窗玻璃偷了一块面包给饥饿的外甥们吃,从而被监禁19年并为社会所不容!


天真善良的姑娘芳汀被诱骗后有了私生女,她不仅受到房东、店主的诈骗,还受到所谓绅士的欺凌,为了养活女儿,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的金发、门牙乃至肉体,最终含恨而死。


少女珂赛特自幼便因母亲的原因遭遇寄养,虐待的经历,母亲成了她在这暗无天日的人生中的唯一丝希望,可最终她只等来了一套丧服!


而雨果之所以要在作品中着力刻画这些小人物的生活,原因有如他在序言中所说:


只要法律和习俗所造成的社会压迫还存在一天,在文明鼎盛时期人为地把人间变成地狱并使人类与生俱来的幸运遭遇不可避免的灾祸;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是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同时也是从更广的意义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么,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用的!


也正是因此,《悲惨世界》之中,才有了米里哀主教这样一个善良的使者,他不仅把冉阿让感化成为一个济困扶危、乐善好施的人,而且通过冉阿让的仁慈感动了顽固的警探沙威,证明了人间的法律必定能向上天的正义让步。


而雨果也让米里哀主教和冉阿借由《悲惨世界》一书,向人们宣扬了以‘仁爱、慈善’为核心的人道主义理想,歌颂了光明战胜黑暗的伟大力量。


《悲惨世界》不仅反映了19世纪上半叶法国社会的丑陋与偏见,也表现了人世的苦难与悲哀,更阐明了光明战胜黑暗的信心和对未来的希望,它既有对战争暴力的全景描绘,也有对家庭生活与风俗场景的工笔写照,这一切带给小说以包罗万象的瑰奇雄伟的气势,所以连雨果自己也不禁惊叹说:这部作品是一座大山!


不得不说,《悲惨世界》是一面人生的三棱镜,它使这世界上的人和事或多或少、不同程度地变了形,但是正是从这种变形之中,让我们每一个人通过这面镜子,找到了心灵深处的那个自己,同时,也在雨果关于善恶的阐述里遭遇了灵魂得救的经历,所以说,《悲惨世界》是一部绝佳的筑于低层现实的浪漫主义作品,同时也是藏于传记史诗中的精神进化的绝佳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