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好時光,每天聽見有趣的蘇州。
在蘇州,提到潘家,可謂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古城區里能找出「潘宅」的小巷子,就有鈕家巷、南石子街、懸橋巷、蔣廟前、衛道觀前……不過雖然都姓「潘」,實際上卻是兩家人。
清朝年間,蘇州曾有「富潘」和「貴潘」兩個潘姓世家,鼎盛之時,兩個潘家可以說占了半個蘇州城。
今天我們先來講講貴潘一家。
「貴潘」的祖上是明末徽州的鹽商,因為生意常來蘇州,後來索性把家就安在了蘇州城。
從徽州遷居蘇州後,潘家人的興趣突然從做生意賺錢,轉到了科舉考試,畢竟科舉做官是那個年代光宗耀祖的唯一出路。但科舉這事就像現在的高考,努力、勤奮是必須的,但還得有那麼一丟丟的運氣。
潘家奮鬥了三代人,不僅沒有一個中舉,還把祖上的老本都吃得差不多了。眼看科舉大業前途茫茫,於是潘家第四代潘冕就死了心,回歸老本行做生意掙錢去了。
哪想到此後柳暗花明,潘家子弟居然接二連三出學霸,產生了9名進士。
最有名的是潘冕的孫子潘世恩,乾隆五十八年,潘世恩狀元及第, 「貴潘」家族「一狀元、八進士、十六舉人」的望族篇章就此打開。
潘家排名第一的學霸潘世恩,被後人稱為「三百年中第一福氣中人」。他做官,一路做到軍機大臣、武英殿大學士、太傅;做人,為人正直,外柔內剛;最後,八十六歲高齡壽終正寢——真是完美的一生。
潘世恩的孫子潘祖蔭,是潘家第二大學霸,科舉中了探花,雖然比起狀元祖父差了那麼一點點,但潘祖蔭後來做官做到軍機大臣,刑部尚書、工部尚書,位高權重也可比肩祖父。
在蘇州,至今還流傳著潘家人會讀書的故事。據說潘氏弟子去念書時,都要帶一個銅壺,裝上炒熟後的梧桐樹結的籽,因為梧桐樹能招來金鳳凰,有錢人家、讀書人家,屋前房後都會種上梧桐。
蘇州人過年有個習俗,茶水裡放青橄欖,稱元寶茶,討口彩。潘家的元寶茶里要放三顆橄欖,意思是「連中三元」——潘家後代的壓力也很大啊。
如今鈕家巷的蘇州狀元博物館,就是選在潘家老宅基礎上建造的,畢竟在讀書這件事上,沒有哪家能望潘家之項背。
潘家弟子在讀書之餘,最大的興趣就是收藏。比如潘祖蔭精通古籍整理和校勘,他收藏的金石圖書之富,甲於天下,許多重要的文物典籍在他手中成為潘氏的家藏之物。
經過百餘年的積累,潘家人不遺餘力收藏的歷代古籍、青銅器、書畫,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萬物盛極則衰,輝煌的頂峰後就是衰弱的開始。潘祖蔭一直無後,弟弟潘祖年將自己的兩個兒子過繼給他,沒想到兩個孩子相繼夭折。
後來潘家後代潘承鏡被過繼給潘祖蔭和潘祖年,成為兩家的孫子。然而,潘祖蔭似乎命中注定無後,潘承鏡年紀輕輕就亡故了,只留下一個新婚才三個月的妻子潘達於,並沒有子嗣。
潘祖蔭去世前,曾將所有收藏的文物移交於弟弟潘祖年。1923年18歲的潘達於嫁入潘家成為潘祖年的孫媳,丈夫去世的第二年,祖父潘祖年也去世了,於是不到20歲的潘達於就挑起了掌管門戶、守護家藏的重任。
之後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潘達於嚴遵祖訓,付出了相當的精力妥善保存祖上傳下來的文物典籍,這些國寶經歷了兵火戰亂,損失相當嚴重,但大克鼎、大盂鼎,卻躲過了偷盜和戰爭。
鼎,辭海上的解釋是青銅器之王。大克鼎、大盂鼎和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毛公鼎,並稱為「海內三寶」。
當年,大克鼎和大盂鼎被潘達於巧妙地堆在屋角,裡面放上破衣雜物,外面遮以舊家具,再將這一進房屋釘死,不住人也不能走人,稀世珍寶就這樣一直被靜靜保存在蘇州的陋巷舊屋中。
解放後,經歷了幾十年坎坷的潘達於,將大克鼎和大盂鼎捐獻給了國家。之後,她又陸續將自己精心守護的大量潘家藏品捐贈給國家收藏。她說:我要為我的「女兒」找個好歸宿,她做到了。
大克鼎目前保存在上海博物館,成為上博的鎮館之寶,大盂鼎則被轉到北京,成為中國歷史博物館的重要藏品。
80年代潘達於帶著自己的曾孫在上海博物館看大克鼎
因這些國寶,人們記住了潘達於,以及她代表的蘇州潘家。
什麼是望族?就是即使大部分的家族成員早已故去,或已離開這座城市,他們的傳說仍然在街頭巷尾流傳。
潘家的歷史和蘇州城,早已不可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