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到了外星也一樣 | 科幻小說

2020-05-29     不存在日報

原標題: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到了外星也一樣 | 科幻小說

本周的主題是「探索」。1961年5月25日,甘迺迪的國會演說拉開了登月計劃的序幕。多年來,人類從未停止過對太空的探索。

即使已經取得了很多重要進展,在太空建立據點目前也還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在今天的這篇小說里,在外星出生、成長已經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除了人類社會固有的煩惱,還有各種新麻煩糾纏著定居外星的人們。

作者簡介

| 保羅·麥考利 | 英國植物學家和科幻小說家。其筆下大多是硬科幻,探討生物技術,平行宇宙和星際旅行,寫作風格現代感十足、風格硬朗。他還是重振太空歌劇運動的主要作者之一,並曾獲得菲利普·K·迪克獎、約翰·W·坎貝爾紀念獎、阿瑟·克拉克獎等著名獎項。有多部長篇和短篇小說發表。

發生了點什麼,我們卻不確定是什麼

全文約12100字,預計閱讀時間24分鐘。

作者 | 保羅·麥考利

譯者 | 王亦男

校對 | Punch、東方木、M ahat

我們通常這樣講述自己的起源:我們的小鎮由一位叫做喬·戈登的人創立。這是個性格乖戾、獨來獨往的人,有一天他把自己的房車停在了一處地方,正是某個早已失落的未知古文明留下來的一條陶瓷公路,連著富足港和紅岩露天鐵礦之間新修的雙向柏油路的交匯點。喬給自己的路口據點取了個名字叫「喬的拐角」,他支起一對野餐桌,開始向路過的商人以及亡者城[1]第一批探險者們兜售咖啡、熱狗、巧克力棒以及電子煙和捲菸。

[1]《亡者城》是本書作者另一部同名小說。

喬·戈登是人類踏足第一據點三年後才到來的。這是一個瘦長而孤僻的男人,來自新澤西州霍博肯市,在現存的唯一一張他與他的「臨時停站點」的照片中,他的眼神透漏著些許猜忌的氣息,仿佛在盤算要向擅自給他拍照的人要多少肖像費。那個時候,地球和第一據點之間往返的太空梭每隔三周會送上來1萬移民。喬不喜歡喧鬧:他只在富足港待了兩個月,之後就朝荒野移動,而當其他人開始陸續在他的四周定居時,他又繼續移動,深入星球上最大的一塊陸地的中心地帶,乾燥非常。我們知道他在何不山開採過一段時間銅礦,之後便難覓其行蹤。一個說法是他燒掉了自己的身份證並加入了某個過著自給自足生活的叫做「自治公民」的集體;另一個版本則聲稱他在荒原深處開了個路邊小酒館,在某次鬥毆或者搶劫中被槍殺。他的身後留下了鼎鼎大名、一個漸成傳奇的故事,還有那張照片——放大的、美化的、印在畫布上的照片——則被懸掛在我們鎮中心迎賓區去年剛剛豎立起來的鋼架玻璃框內,與一位論派[2]教堂的硬質岩石外牆相鄰。教堂的尖塔是由3條工字梁焊接成瘦長的金字塔形狀,頂端安置了一個鋁製風向標,被陽光和沙塵暴打磨得閃閃發亮,在這平坦的荒漠地區,方圓幾公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2]一位論派是基督教神學的一個分支,強調上帝只有一位,否定基督教內持主流的三位一體神學概念。

現在,小鎮「喬的拐角」即將迎來自己30歲生日。我們有大概3千人口,有一座學校和一家小診所;一處由雷克斯爾集團[3]建設的露天購物中心;一間治安官辦事處以及一個義務消防隊;兩個充電站(其中一個供豐田車專用);三座教堂;六家汽車旅店,十幾間酒吧,咖啡館和餐館;一座光伏電站以及一塊9洞高爾夫球場;一個製造採礦設備的小工廠;還有個製作亡者城手工紀念品的作坊,主要用於出口貿易。社區活動中心設有小型圖書館和電影俱樂部,剛剛播完經典西部片放映季的最後一部電影——昆汀·塔倫蒂諾的《八惡人》。還有一處民宿,由一對新墨西哥州的夫婦經營,客人一晚支付600元,睡在頂棚鋪著防水瀝青紙的簡陋小屋裡,洗黑泥浴,吃墨西哥-中國風味的純素餐。他們來這裡就圖個安靜,在沒有光污染的夜空下,用全景視角仰望其他星座,當然,還為了勘探亡者城的墓地。

[3]雷克斯爾集團是一個北美連鎖藥店品牌。

這裡有幾百萬座墳墓分散在五萬平方公里內,墳墓由小小的圓邊土磚堆成,有些大概已經被它們的造物主——所謂的守魂人——所廢棄。之所以叫做墓地,是因為它們看起來像在紀念去世的守魂人,儘管裡面從沒找到過屍體。這些墓地也可能是房子,藝術品,某種求偶儀式的附帶品,或者其他什麼超越人類想像之外的東西。曾幾何時,盜墓者靠尋找守魂人古文明的文物發家致富,由此也催生了一項新產業。我們的前任治安官在發現墜毀的蓋傑爾[4]飛船航行代碼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這段代碼從一塊在蜂鼠[5]窩裡發現的飛船碎片中被讀取出來,指向了新邊疆的蟲洞網絡。雖然大家普遍認為勘探亡者城的黃金時代早就過去了,不過盜墓者仍然可以挖到各種各樣的小物件——感應情緒的石頭,含有用於Q電話[6]製造的糾纏態電子的陶瓷碎片,摻入算法的馬賽克片,會產生守魂人回憶片段,有時甚至產生真的鬼魂——人們現在還會抱著中大獎的願望來這裡碰運氣。大部分一年左右就會耗光錢財失望地離開,但一小部分繼續留下,而其餘的則散落飄零,建個小農莊或者做點小生意,守在移民星球上這一大片外星人遺蹟邊,繼續按照過去美國夢的美好方式生活著。

[4]蓋傑爾地處以色列實際控制的格蘭高低與黎巴嫩交界地區,橫跨聯合國劃定的以黎控制區分界線。

[5]作者虛構的外星動物。

[6]作者虛構的外星移民時代通訊工具,Q是Quantum量子的首字母,可以直接進行宇宙通訊。

莉亞·布萊特也是這樣一個外來者,在富足港經歷離婚和事業失敗之後,來到我們的小鎮。她在房車公園租了一間單人流動屋,在eBay上兜售據說通過神秘通靈方式從而激活的惰性馬賽克片,她也開設尋寶課程或提供諮詢,負責指導的是她的使魔,據稱是一個千年前渡靈到第一據點的拜占庭牧師的鬼魂。莉亞是一個年近40的俊朗女性,披著波西米亞披肩,一身粗布牛仔裝,穿磨舊的皮靴,大部分時間都遁世離群。她給人一種感覺,她住在喬的拐角只是權宜之計。不過,我們逐漸習慣於看到她坐在老賓咖啡店外面的桌旁,一門心思地狠狠戳點著自己手裡的iPhone,或是領著一幫觀光客去亡者城北邊的遺址土墩和土堆去探寶曆險。大家都知道她和鎮書記員是一對兒。我們自忖既然這兩人都沒結婚,他們要假裝成一般熟人來掩飾真相,那就隨他們去吧,和我們又沒有半點關係。但有時候真的好奇他們到底有什麼共同之處。莉亞·布萊特充滿魅力和才華;小鎮辦事員特洛伊·華格納則是個比她年輕10歲、內向迂腐的傢伙,刻板的他是鎮里唯一一個每天西裝革履上班的人。

有些人認為莉亞·布萊特讓他待在身邊是為了提醒自己,生活還有其他選擇,每個人都非常肯定,特洛伊一定把射電望遠鏡[7]陣列計劃的申請事宜透漏給了她。在所有人都必須參加的小鎮集會上,莉亞坐在大廳第一排正中,6個追隨者拱衛在兩側,那些愛挑事兒的則稀稀拉拉地坐在一塊兒:整天好管閒事的、想通過什麼計劃或許可的、以及幾個脾氣暴躁的怪胎,每次集會都會喋喋不休地重複別人早就拋之腦後的牢騷和怨言。

[7]射電望遠鏡是指觀測和研究來自天體的射電波的基本設備,可以測量天體射電的強度、頻譜及偏振等量。包括收集射電波的定向天線,放大射電信號的高靈敏度接收機,信息記錄﹑處理和顯示系統等。

申請計劃的發言被安排在會議最後,聽起來索然無味:一家叫做環球通訊的公司被許可在幾個月前收購的400英畝土地上建造射電通訊設備,實施計劃可以在圖書館申請閱覽或者通過小鎮網站了解,等等等等。特洛伊·華格納不帶一絲情緒的宣讀結束之後,鎮長喬爾·朱蒙維爾說,如果沒什麼意見,會議到此結束。就在喬爾敲下木槌正式閉會的時候,莉亞·布萊特突然站起來說,事實上她確實有些意見要說。

「我知道,射電通訊設備其實就是射電望遠鏡陣列,」她說,「我也知道環球通訊公司打算藉此和地外智慧建立聯繫。」

「我覺得,剛才這段話不像是意見,更像是妄下斷言,」喬爾·朱蒙維爾用自己德克薩斯老好人的腔調慢悠悠地說,「華格納先生剛才提到過,圖書館會存放一份計劃的副本。每個人都可以隨意查閱。」

喬爾曾經是太空人,作為「幸運五十」成員之一乘坐史上第一趟太空梭走出地球,那時人們還覺得傑卡如們[8]贈送的15個移民世界不過是騙局或者陷阱。他在喬的拐角擔任鎮長已經有四分之一個世紀。雖然上次選舉中支持率明顯下降,喬爾卻並沒有丟掉自己天生的權威感,他透過老式金絲邊眼鏡上緣審視著莉亞,就像一位在哄勸調皮學生的老師。

莉亞可沒有被唬到,堅定地說:「如果您要事實,鎮長先生,那麼事實就是環球通訊公司為歐米伽點[9]基金會所有,這個基金會很久以前成立過一家叫做外域考古業務的公司,相信你們在座很多人都還記得,這家公司12年前引發過某些很嚴重的問題。

[8]原文Jackaroo,指代文中虛構外星球上的外星生物,本詞還有澳大利亞的飼養牛羊的新手的意思。

[9] 「歐米伽點」是法國基督教哲學家、神學家、古生物學家皮埃爾·泰亞爾·德·夏爾丹提出的一個概念,認為統一的人類將穿越心智圈,最終將達到宇宙進化的終點「歐米伽點」。這是超越生命,超人格的匯合點,是宇宙萬物一系列進化的終點。

她指的是人們在挖出第二塊蓋傑爾宇宙飛船殘骸碎片時,腦海中突然閃現出惡靈幻象,導致所有在場的人赤手空拳互相殘殺的靈亡事件。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則不斷撞向一塊巨石直到腦袋裂開。只是提起外域這個名字,幾個那時期過來的老人立馬就坐直了身板,開始關心起來。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這次工程申請合乎程序。」 喬爾·朱蒙維爾的聲音流露出惱怒的情緒,「環球通訊和考古沒有任何關係。這家公司沒有任何挖掘計劃,只是為了安裝設備打地基時會挖一些溝渠。」

除了特洛伊·華格納看上去在努力通過發獃來隱身以外,其他所有人都緊跟著兩人的對話進展,好像這是一場桌球比賽。

莉亞說:「這些設備可是射電望遠鏡。」

「可能有類似的東西會在計劃里提到,」喬爾說,「就像我說的,任何人都可以去查閱。」

「就是射電望遠鏡,環球通訊想利用這些和外星人交談,」莉亞說,她的支持者不住地點頭附和「確實」、「就是說嘛」,整齊劃一地像一支讚美詩班,。

「我認為這些是打算用來搜尋空中的信號或類似東西的,」喬爾回應,他現在顯然已經處於下風。

「如果他們找到什麼信號,他們自然會想進一步對話。」莉亞說。

喬爾試圖把莉亞的發言當做笑話:「這和計劃申請有關係嗎?還是說你在質疑他們的科學手段?」

「這關係到工程實施將要給亡者城帶來的嚴重危害,」莉亞說,「事實上很可能整個工程都沒有得到傑卡如的允許。」

「傑卡如允不允許和我們的計劃進程沒有半點關係。不管發生什麼,這項申請不過是走個過場。工程建在聯邦的土地上,在咱們鎮邊界之外。我沒法阻止項目實施,跟想要阻止沙塵暴一樣,根本不可能。」喬爾一邊說著,一邊在莉亞的支持者站起來大喊反對的時候拚命敲小木槌,連木槌頭都從錘柄上甩脫出來。

集會就這樣結束了,隨之而來的是莉亞·布萊特的抗議活動。她最主要的支持者是倒賣文物和做鑑定的,以及靠旅遊業賺錢的小商販,還有一眾盜墓者,其中包括傑拉和雪莉∙格里菲斯-豐特庫韋塔,他們從亡者城發現伊始就在這條道兒上討生活了。所有人理由都很充分,擔心自己的營生受阻。儘管已經研究了幾十年,但還沒人能夠權威解讀守魂人留下的歸魂。這些歸魂深植於馬賽克片內部以量子特性運行的算法裡,把稍縱即逝的情緒、異域景色的瞥見、甚至真實的鬼魂惡靈投射到人的腦海里。比如撕碎的蝙蝠、空間翹曲中的矮星的動態陰影這些無害的片段;也有罕見的強大到能進入到人們腦袋的魂靈,就像那次導致外域考古業務公司探險隊員全滅的靈亡事件。這也就是為什麼,光是把外域考古業務公司和架設射電望遠鏡矩陣聯繫起來,就已經足夠讓我們之中哪怕最崇尚理性的人都停下來為之思考。

在我們鎮報老闆、編輯兼唯一記者薩莉·巴克蘭的一次採訪中,莉亞宣布她打算召開一場公開集會討論這樁,用她的話來說,不計後果孰不可忍的侵犯。公開集會現場十分鬧騰,每個想煽風點火、把自己觀點強加於人的人都在長篇大論。每個人都在試圖說服所有人,到處都迸發出短暫而激烈的爭論;大家不得不把本·蘭布和艾丹·弗萊徹扯開,這倆人越吵嗓門越大,從點著對方鼻子罵到直接掐架。莉亞努力維持某種秩序,結果連主題發言都被那些認為自己見解同樣重要的人生生壓了下去。正如薩莉在報章中對這一事件的描述,雖然集會以對該項目的一致譴責而告一段落,但每個人都看起來有不同的反對理由。

環球通訊安排了一次開放活動來闡明自己的計劃,提供免費冷餐和一位科學家關於SETI[10]也就是尋找外星文明計劃的無聊講座。但是在莉亞和她的支持者聲稱要示威抗議該活動之後,開放活動由我們的治安官范·迪亞茲以公眾安全的理由取消了。范真是找了個「好」理由。莉亞的後援團又加入了不少外地人,不和諧的氣氛蔓延開來。兩個對立的街頭布道者站在路口的對角,一人大聲斥罵即將到來的「被提[11]」,說這會把我們的靈魂渡至外星地獄,永受勞役之苦;另一個警告大家她口中的外星物質崇拜文化以及外星文化殖民的危險性。一個自稱人類聖徒兄弟會的團體沿著主街道遊行式前進,身穿僧侶服飾,向圍觀群眾潑灑所謂的磁化水,據稱可以免受惡靈侵襲。霍克·威利福德很反感被灑到水,揍了其中一名僧侶,結果馬上就被逮捕。還有一夥熱血青年在社區活動中心外組織集會,打起橫幅,敲鑼打鼓,口中念念有詞,搞什麼意識提升修煉,讓我們有些人擔心孩子們會在這兒被洗腦。即使環球通訊公司的公關職員早已撤走了帳篷,大型集會還是持續了三天,然而所有這些都無法對兩周後如期開展的項目施工產生任何影響。

薩莉·巴克蘭竭其所能在她的新聞報道中做到不偏不倚。她刊登了一篇社論支持莉亞以及支持者的觀點,標題為《科學並不能找到所有答案》。她在文中這樣寫:100年前,我們認為我們很快就能夠知道一切值得知道的答案。而現在,隨著傑卡如的到來,並贈給我們15個適合人類殖民的宜居星球,我們同樣確信宇宙比我們窮盡想像來得還更加複雜,如果有什麼根本問題科學解釋不了,那麼可能其他解決途徑也同樣是存在的。她同時採訪了開五金店的達瑞里·漢考克,他在自家後院用20英寸反射望遠鏡發現了20多個彗星以及一顆環繞哥斯拉[12]軌道運行的小型衛星,哥斯拉是我們星系內三個氣態巨星中最大的。

[10] 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 (SETI)尋找地外文明的科學實驗計劃,志願者可以通過運行一個免費程序下載並分析從射電望遠鏡傳來的數據來加入這個項目。

[11] Rapture,是聖經里的術語,指末世或大災難來臨之時,上帝將信徒接到天堂。

[12]哥斯拉是天文家在太陽系外發現的「超級地球」,由岩石構成,重量為地球的17倍,體積為2倍,它的發現否定了龐大行星在形成過程中只能靠捕獲相當數量的氫氣才能形成像木星一樣的氣體球。

達瑞里解釋說,SETI計劃在傑卡如首次現身之後很長時間還在正常運行。我們現在知道我們在宇宙中不是唯一,他說,但是仍然不知道我們是否是傑卡如唯一的援助對象,或者是否有其他外星文明和他們一樣先進。SETI計劃研究的基礎是天文學家弗蘭克·德雷克寫出的著名方程式[13],這個方程式通過相乘所有相關估算參數得出了銀河系可能存在的活躍智慧地外文明的估計數目——參數包括類地行星中具有生命的行星比數,能夠進行通訊的智能生物比數,此類文明的平均壽命,等等。傑卡如和人類接觸之後,我們獲得了以前估算參數的確切數值。比如,我們知道未知古文明也是傑卡如的援助對象,他們以前居住在傑卡如贈送的移民世界,平均持續繁榮了大約五百年。把這些確切的數據代入德雷克方程式中可以得出,目前在銀河中存在1-12個活躍著的文明,這就引發了一系列的有趣問題:傑卡如現在除了我們是否還有其他援助對象?他們是否在觀察哪些外星文明但還沒有開始接觸?也許有比這些更高級的外星文明,拒絕了他們提供的幫助?傑卡如贈送的移民星球是不是都像第一據點及其他星球一樣,比較適應人類居住,而且之前都由未知古文明定居過,如同我們在新邊疆和別的星球發現的一樣?還是說,有更多奇異的星球用來贈送異域文明的客人?比如有智能飛艇翱翔在毒氣寒風之上的氣態巨星,還是兩極之間布滿海洋的星球,或是炙烤在酷熱中、擁有生化成分是硫矽基的非碳基生命形式的星球,以及幾十種其他可能的星球世界。

[13]也就是著名的宇宙文明方程式:N=R*×Fp×Ne×Fl×Fi×Fc×L。其中,N代表銀河系中的文明數量,它是幾個可以求出的未知數的乘積。R是每年在銀河系中誕生的恆星數,fp是擁有行星的恆星比數,ne是行星系中「類地」行星的平均數,f1是類地行星中具有生命的行星比數,fc是能夠進行星際無線電通訊的智能生物比數,L是通訊文明的平均壽命。德雷克運用這個方程樂觀地推導,銀河系中大約有1萬個左右的先進文明,或謂大約在 20000萬個恒生中有一個先進文明。其中最近的文明可能距離我們約1000光年遠。

當然,我們也曾多次向傑卡如提出過這樣那樣的問題。他們的回答從來都和福餅里夾的運勢小條一樣含糊不清。「真是個有趣的問題,」他們會這樣說。或者:「宇宙浩渺而古老,蘊含多種可能性。」再或者:「我們以前的很多援助對象也提到過類似問題。他們都通過自己的方式找到了答案。」

這就是為什麼,環球通訊要在15個分散在銀河系的移民星球上建造射電望遠鏡陣列的原因。銀河系很龐大,有大約4000億顆星球,活躍、能通訊的,同時還近到能被某個射電望遠鏡捕捉到的外星文明,是少之又少的。即使這樣,根據達瑞里的說法,成功的意義異常深遠,值得孤注一擲。萬一我們能找到傑卡如優雅巧妙地迴避掉的所有答案呢?萬一我們能看到傑卡如不同的一面甚至發現他們的歷史和起源呢?

這段採訪並沒有讓達瑞里得到來自莉亞·布萊特以及其支持者的歡迎。有匿名恐嚇發生,甚至一次襲擊未遂。有人在達瑞里店鋪的窗戶上噴塗「外星走狗」字樣。一小撮人在他家外面聚集,敲平底鍋,吹口哨,有節奏地喊著羞辱口號,直到他扛著自己的12口徑霰彈槍衝出來,向天空連開兩槍,這群人才作鳥獸散。因為這,達瑞里被捕了,但是范·迪亞茲的耐心已經被抗議者的幼稚行為折磨到極限,幾個小時後就將他釋放,不予起訴。

莉亞公開譴責恐嚇和破壞行為,但也指控達瑞里被環球通訊收買。小鎮有些人則指控她受僱於某些外部勢力,試圖通過破壞環球通訊工程計劃來獲得某種商業利益。整個小鎮兄弟鬩牆。你沒法兒發表意見,支持或者反對都不行。與此同時,重型卡車拖來了射電望遠鏡的預製件,以20*10的網格分布形式組裝起來,大型白色拋物面反射鏡被安裝在鏤空的結構支架上,能夠瞄準天空任一角落。工程持續了6個月,期間莉亞·布萊特和她的抗議隊伍一直駐紮在工地外面。他們堵塞交通,把自己鎖進工程機械里,在隔離網拴滿抗議橫幅和氣球,向進城的人散發傳單,在荒漠寒冷的深夜裡圍坐在營火邊上唱著來自地球的古老歌謠。

來的大部分都不是本鎮人,並且大都是年輕人。他們不是志願來到第一據點的,不是買聯合國彩票中了張太空梭船票或者購買了改裝的蓋傑爾飛船船票才來到此地的。他們原本就是在這裡出生,生活在外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對他們來說,第一據點是故鄉,地球才是外星。要是生在100年前,他們也可能去抗議越南戰爭和當權者。現在他們組織示威,抗議外來公司的殖民姿態,抗議科學家與大企業攜手發掘未知古文明的文物,而這些文物生來就該屬於他們。

我們中間有一些人很同情他們。小鎮的一大部分收入都依靠亡者城旅遊以及手工製品出口,我們選在這兒生活就是覺得這裡離中央政府比較遠,給我們足夠的空間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所以,雖然都要掙錢養家,很多人還是拜訪了營地,捐贈食物和水,和年輕人們一起坐下來交談,一起唱地球懷舊歌謠,大家手拉手圍繞營地一圈,試圖用意念讓射電望遠鏡浮空,來證明人類可以戰勝科學(有人發誓說確實成功了)。埃爾默·比德斯,一位論派的牧師,每周日都在營地主持非宗派[14]的禮拜。拉姆·納拉揚供應每日三餐的什菜咖喱和麵包;開瑜伽館的那對新墨西哥州夫婦帶來了長壽健康的素食,並且評價營地有一種美好的精神氛圍;傑夫·詹姆斯在營地售賣自己在水培溫室種植的盆栽。薩莉·巴克蘭經常被人看到在營地採訪,外接麥克風裹著一層毛絨風罩連在iPhone上,好像一隻死翹翹的蜂鼠戰士。她正在采寫一個關於抗議者個人的系列新聞報導,並上傳到語音雲盤。馬杰特家的克雷格和喬迪夫婦把孩子們也帶來了,當作家庭教育的一部分。當然也有其他孩子為了叛逆和找刺激來參觀營地。這是我們鎮子在那次不幸的靈亡事件之後最大的盛事。一場狂歡。一場怪胎秀。

[14]非宗派教會,又稱獨立教會,在教會組織體制上與傳統教會、宗派、神學、信條等沒有共融或隸屬關係;常由個別牧師單獨創立。

莉亞從始至終都在營地現場,每日舉行降神儀式向她的拜占庭牧師問卜,主持沒完沒了的營地集會,接受來自富足港的電視、網絡媒體採訪,以及領導每一次抗議活動。她說,營地的存在意義,在於把射電望遠鏡的黑暗能量和脆弱的亡者城生活圈隔離開來。她被逮捕過兩次,雖然喬爾··朱蒙維爾的本意是想把她關在牢里直到事態平息,可是每次她很快就被釋放,這得益於支持者為她支付的罰金,還有富足港來的一個富有同情心的律師,無償為示威者提供法律援助。她頑強不屈、堅定不移,尤其是幸福快樂,這一點上多數人一致認同。

抗議活動剛一開始,莉亞就和特洛伊·華格納鬧掰了。他有次在唐氏酒吧跟酒保吐了太多苦水,為她分手找到了理由,也可以說是理由自動找上門來。她成了富人家孩子們的「避雷針」,替他們擋開加入抗議活動招致的不滿,這些加入的孩子有的是圖時髦,有的是對父母產生叛逆。特洛伊自覺遭到前任情人的惡劣對待——喬爾就計劃申請的泄露調查過他,儘管沒有任何線索指向他,對他的厭惡卻無法消散——所以我們也就毫不奇怪,他兩個月後換了份富足港的聯合國差事。

這時,項目施工已經接近尾聲。射電望遠鏡安置在設有雙層鐵絲刺網防護欄的園區內,信號接收器指向天空,好像得了白化病的巨型向日葵。園區里有一排排太陽能板提供能量,一小片組裝的單層平房供保安和技術人員居住和工作,房屋裡用Q電話線路可立刻和法國巴黎的一處設施取得聯繫,最後可以一直接通到環球通訊母公司的總部。

鎮里有些人被邀請參加設備啟動儀式,包括喬爾·朱蒙維爾,薩莉·巴克蘭和達瑞里·漢考克。也請了莉亞·布萊特,要麼在釋放某種和解信號,要麼是下作的公關行動。她在一群支持者加上兩位記者(薩莉以及一個第一據點NBC電台的特約記者)面前鄭重其事地燒掉了邀請函,並宣布會有干預活動,但是拒絕披露行動細節。

「干預活動不會採用暴力,但極具效力,」她說,接著補充一句,「設備的測試已經極大地攪動了亡者城的惡靈和未知力量。」

「她定是感受到了原力的極大擾動。」不止一個人說風涼話,然而很多人都有不祥的預感。我們想起了那場靈亡事件:所有的盜墓者和探險家,面對惡靈以及守魂人算法的具現化態,都或多或少的陷入瘋癲。有人說自己有個看不見的朋友,有人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成為腐爛的屍體,有人得了數數綜合徵,還有人每天一半時間都在添加了工業漂白劑的淋浴下擦洗自己,因為覺得自己的毛孔被外星細菌寄生了。我們大家某種程度上也都受此影響,生活在外星墓城的巨大陰影下;任何誤闖那裡的有感知力生物,只要接近包含有算法的馬賽克石,都會看見外星墓地里不散的外星陰魂和早已逝去的外星生活畫面。所有人都被改變了。

幾年前,喬爾·朱蒙維爾僱傭過一個公關公司來刺激旅遊市場,這家公司帶來了卡通吉祥物,一隻嬌小可愛、圓圓胖胖的綠皮膚精靈,小狗一樣的眼睛,咧嘴傻笑,頭上發光的觸角打出廣告標語:體驗萬年外星歷史!這萬年的歷史可一點都不可愛,沒法改編成迪士尼式的卡通童話。它是我們生活背景的雜音,是一些人用紋身和護身符來甩掉壞運氣和惡靈的心理動機之源,是老式恐怖電影里用來嚇人的橋段,也是盜墓者下墓之前必須進行的小小儀式。我猜你們可以這麼認為,我們愛好八卦談資其實是種應對機制:一種能夠讓我們確信自己還是人類的手段。甚至遠道而來的科學家和考古學家都會談論不詳的跡象和詭異的感覺。莉亞和她的追隨者所利用的,正是這些所謂的精神預兆和詭異感覺。他們是正確的,雖然最後毀了一切的不是射電望遠鏡,而是莉亞蓄意破壞的企圖。

環球通訊公司和政府對她的干預宣言嚴陣以待。啟動儀式當天,射電望遠鏡矩陣周圍重兵把守。200名州警現場待命,一小隊私人保安負責檢查貴賓的證件並、周邊巡邏、控制無人機在抗議者的小地盤上空盤旋。用范·迪亞茲的話來說,他們「不太擔心莉亞和她的朋友,只是個別瘋子可能會利用他們做掩護趁機鬧事」。

「我們還是一點也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他說,「環球通訊公司嘗試派幾個人偽裝混進營地,但是被發現,給轟出來了。莉亞做事真是密不透風。可是嘛,說真的,她又能出搞出什麼花樣呢?」

大部分人很討厭這種咄咄逼人的安保措施,主大街封了路專門用來跑媒體和來賓的車隊,搭載貴賓的直升飛機發出的噪音,還有煩人的記者,就為了問幾句評論,要麼在街上攔住人,要麼擅自敲家門,有的還跑到工作場所。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們都很緊張會發生什麼愚蠢的暴力事件,或者莉亞也可能是對的,射電望遠鏡說不定真的會在亡者城觸發什麼難以理解的災難。所以儘管大家努力繼續日常活動,可私下裡都會偷偷觀察天空。到下午4點望遠鏡陣列正式運行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找了個理由蹲在家裡靜靜候著。

謠言滿天飛,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阿達·莫蘭奇,出資成立歐米伽點基金會的億萬富翁,沒有出現在啟動儀式上,由一位面無表情的經理代為宣讀了來自她的短訊。啟動儀式特意從地球請來一位在電視台主持移民世界和新邊疆系列節目的天文學家,在簡短致辭後,他按下了啟動碟形衛星天線的按鈕。所有衛星天線笨重地扭向高空中的一點,目標為一顆11光年遠的G2星。這顆恆星像是太陽的孿生姐妹,但是否有行星尚不得而知,更不用提擁有生命跡象的行星了。正如達瑞里·漢考克所說,這個工程從很多層面來說,是一個象徵和姿態,預示著人類不會因為傑卡如送給我們移民世界、太空梭,提供各種幫助,就停止探索其背後的重要答案。

當天晚上抗議者點燃一個巨型篝火,舉行了一個降神會、祈禱會加上自由音樂會的混搭晚會。莉亞沒有出現,她在和她的「拜占庭牧師」進行心靈溝通。我們那時並不知道,她擾亂啟動儀式的計劃會因為一個失敗的傳輸連接而受挫。

這條連接是在兩天以後啟動的。

我們最初得知的時候,正趕上小鎮停電。那是早上7點剛過。市政電網、太陽能、發電機、備用電池……一切電源都被切斷。車輛帶著慣性漸漸停下,寬頻癱瘓,電視收音機電話像群狼一樣嚎著。有些人說在天空中看到一道淡淡的幻日光弧,還有的說遍布亡者城的一大群惡靈從墓地和灰岩洞復甦,聚集成一團厚重的烏雲湧向北方,衝著射電望遠鏡的方向而去。艾斯特·奧德里奇,雜貨連鎖店店長,聲稱她看到發光氣球一樣的生物從玻璃櫥窗飄進來,落進酒水貨架就消失了,留下類似燒焦塑料的氣味。一些人舊病復發。凱拉·卡里斯特,金盆洗手的盜墓賊,三年來在城裡到處乞討。那天她照例在教堂大廳,一邊吃早餐,一邊向坐在一起的路人講述自己在亡者城的經歷,突然她站起來,嘴裡還在滔滔不絕,聲音卻已經被惡靈奪走。還有一位,和丈夫一起在丹尼斯餐館用餐的莫妮卡·尼爾森,也在當時突然失明。醫生檢查後認為是癔症性失明,沒有任何器官異常,然而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能看到一絲光明。

其他人,有的說聽到了過世親戚在說話,有的聽到小鎮上空響起類似噴氣飛機的巨大轟鳴。可是,那天早上晴空萬里,什麼也沒有。而在射電望遠鏡陣列處,碟狀衛星天線在某個命令指揮下開始轉動。命令通過某位富有「同情心」的IT工程師在作業系統秘密安裝的連接傳達下來,強制覆蓋了進行中的追蹤G2星軌跡的預設項目。

其他工程師還沒換班:他們當時正在接聽一通來自位於地球的實際控制人的Q電話,一切都太晚了。碟狀衛星天線鎖定了新的目標,休眠切換系統開始啟動,連接到抗議者營地的一個Qube系統,系統正運行從幾百個馬賽克片中提取的算法。結果表明,至少有一塊馬賽克片被那塊蓋傑爾飛船碎片解壓出來的代碼所感染或者被改寫。飛船代碼控制瞭望遠鏡,並開始向一顆遙遠的星球傳送複雜的強信號。

在嘗試奪回陣列的控制權失敗之後,工程師們關閉了一切。三年後還處於關閉狀態。我想你可以這麼說,莉亞·布萊特和她的追隨者們算是贏了。然而麻煩的是,他們無意中也為環球通訊公司帶來了一些新的發現。

莉亞被聯合國網絡警察以蓄意破壞、擾亂通訊傳播以及雜七雜八的輕微罪名逮捕。她和幾個支持者,還有那個安裝了秘密連接的工程師,被一位匿名支持者保釋,最終所有指控都被撤銷,一方面因為審判會是一場公關災難,另一方面環球通訊公司發現,衛星信號傳輸被指向一顆2萬光年以外的紅矮星[15],這是一顆被證明有蟲洞圍繞的恆星。

[15]紅矮星(red dwarf)是指表面溫度低、顏色偏紅的矮星,尤指主序星中比較「冷」的M型及K型恆星,這些恆星質量在0.8個太陽質量以下,105個木星質量以上,表面溫度為2,500至5,000K。除太陽外最接近地球的恆星比鄰星(Proxima Centauri)便是一顆紅矮星。

一支探險隊立即被派出,他們花了一個多月,通過蟲洞到達紅矮星。探險隊發現,有一個大型殘骸盤環繞著這個低溫黯淡的恆星,有機和金屬碎片半徑寬逾1200萬英里,卻僅有大約30英尺厚,大約是月球一半的質量。這可能是幾百萬艘蓋傑爾飛船殘骸,或者是某些大型建築結構的遺蹟,比如太空城市或者衛星型軌道堡壘,在永無止境的碰撞和時間中支離破碎。

五家公司購買了殘骸帶的測繪勘探許可,尋找含有活性算法的製造品和廢棄物。目前為止,沒人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或者就算他們找到了,也不會公開承認——但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的:輻射能量,化學變化,以及擠壓痕跡證明,這些殘骸承受了巨大的能量,大到能嚴重扭曲當地的時空。

專家們說,看上去蓋傑爾宇宙飛船是自己解體的。在亡者城墜毀的那艘飛船並非偶然,而是在躲避敵人追擊的時候被擊中而墜落的。這些飛船碎片來自於某些無法想像的戰役,是蓋傑爾滅族之戰的一部分。從他們的命運隱約能看到我們的未來,人類種族已經分裂成對立派別,受外星製造品和技術的影響,受我們自身以外思想的影響,受瘋狂的外星幻象影響。

關於這種推測,傑卡如隻字未答。他們從來不會確認或否認我們有關蓋傑爾飛船的猜想,只是說這些說法「非常有趣」。有個私下流傳的說法,他們有三個皮膚金色的化身造訪過射電望遠鏡陣列,當時網絡警察們正在營地「守衛」Qube系統的安全。范·迪亞茲說自己和手下副官皆沒有收到外星訪客現身的報告,但是有一天晚上,在綠啤小酒館裡,某位望遠鏡設備工程師說那三個化身在那兒站了一個小時,好像經典西部片里對決的槍手面面相覷,然後一言不發,走向一輛開往城裡的班車,離開了。

可能有人會在殘骸帶找到特別值錢的東西。或者這些殘骸會讓試圖探究的人失去理智,再或者讓他們產生某種互相殘殺的惡靈幻象。儘管有這樣那樣的風險,勘探的回報前景還是誘人到讓人不願停止。

與此同時,雖然射電望遠鏡處於離線狀態,莉亞·布萊特仍然駐紮在園區門口,像我們的創始人喬·戈登一樣,生活在房車裡。她用為遊客提供合影以及解讀「感應」到的蓋傑爾信息所得到的小費,出版了一部講述這場抵抗運動的電子書,靠賣書的版稅維持生計。不同於喬,她樂於交流,願意和任何想要聆聽的人交談。這個喜歡滔滔不絕、著迷於神秘外星亡者的女人,最後終於融入我們,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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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孫薇

題圖 | 電影《異星》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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