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南中國的世界城》是人類學家、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主任及教授麥高登(Gordon Mathews)和他的學生林丹博士、楊瑒碩士的著作。三人在2010年至2015年,分不同時段進行了多次田野調查和訪談,研究了廣州的廣園西、小北等地區中國人與非洲人的人際關係和生意往來。該書試圖真實的描寫廣州的全球化以及中國最多元文化城市裡的中外關係。以下內容摘自該書。由於這些訪談是多年前進行的,部分信息已有變化。
我們過去三年認識了數百名來自五湖四海的外國人,聽他們訴說自己的夢想。正如世界其他地方,廣州的外國人在很多方面也經歷了不一樣的待遇。從已開發國家來的年輕人來廣州這樣的地方,或許是為了尋找自我,但那些來自發展中國家的人,是想賺錢脫貧和幫助家鄉的親人。此外,在廣州這樣一個背景比較多元的城市,歐美人和東亞人所經歷的似乎完全不同於非洲人、阿拉伯人和中東人。下面所述的外國人視廣州為臨時居所,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社會階級、膚色、年齡和性別,他們各有不同的經歷。他們訴說了今日廣州城內外國人的經歷有多麼不一樣。
布拉德(Brad)
布拉德是年近30歲的加拿大自由撰稿人,他在第一次見到我和林丹時就說:「我來廣州是為了讓自己洗心革面。」他曾在加拿大做記者,對日復一日報道相同的新聞感到厭倦,於是打包行李來到亞洲。「我在韓國待了兩年,去年來到廣州,在這裡我有比加拿大更多的機會,可以寫新的東西,開拓事業。」對於在珠江新城寓所內混雜的外國居民,他評論道:
單單我所在的大樓里就有巴西人、土耳其人、俄羅斯人、哥倫比亞人等各色人群。我有一個俄羅斯朋友,他販運蘋果手機的外殼,剛開了一家做這個生意的公司,將產品運到西伯利亞。我的室友發貨到德國,已經在這裡待了六年。我另外一個室友去年底才來這兒,不久前運送了減肥藥片到哥倫比亞,他現在倒賣洗髮水——對,他做仿冒品生意。兩個室友會討論怎樣發貨。我還有一個來自阿根廷的朋友,進口紅酒到中國市場。另外我有一個比利時朋友,拿公司的報酬駐留在這裡,好像是做家電或餐具生意。不,簽證不是問題,不過我們不時要去香港給簽證續期。
我來中國的時候,一個人都不認識。我開始做了教師,但後來辭職了,嘗試成為記者。如今我為不同的網站工作,撰寫比在加拿大更廣泛和有趣味的文章。我想學習中文,但這裡的外國人總能找到與人溝通的辦法,不論是通過谷歌翻譯還是朋友。我的一些朋友有的教書,有的經營酒吧,還有許多人做貿易。任何人都能教書,因為他們是白人,而且有大學學位,但他們儘可能從商。很多人像我一樣,來這裡創業和尋找自我。
布拉德有典型年輕人的精神,在世界範圍追求更美好的人生,而不局限在家鄉。與布拉德所說在廣州「洗心革面」的類似故事,或許在近幾十年的中國香港、東京、首爾也有耳聞。在其位於珠江新城的居所附近,在他的公寓大樓里,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外國人正在經商,或從中國出口產品,或把產品進口到中國。他說有些朋友從中國出口國際名牌的仿冒品,屬於非法行為,但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的朋友也有其他職業,尤其是那些受過教育和來自富裕國家的人。布拉德所指的年輕外國人是白人,他沒有提到非洲人、南亞人或中國人。據布拉德講述,即便白人創業或在專業道路上失敗,也總能做英語教師,顯然這主要得益於他們的膚色,而非語言水平。在此文化背景下,不論未來前途如何,布拉德通過英語實現做記者的夢想,而並不需要學習中文,同時還可以尋找自我。
奧馬爾(Omar)
奧馬爾30多歲,來自一個阿拉伯國家。我和林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喝茶和吸水煙。當時,他要求林丹做他的第二個妻子,儘管被拒絕的時候他毫不吃驚。我們第二次見面時轉喝啤酒了,他告訴我們:
我在廣州開始喝啤酒,我是來這裡學新事物的!家裡的人不會知道我喝酒。人心腸都軟,但千萬不要過界,如果你偷了錢,這是不行的,不要拿不屬於你的東西。對,我每天做五次禮拜,我們為禮拜而生。家鄉有很多供人做禮拜的清真寺,這裡只有幾座清真寺,你有家人,我沒有家人。我在家鄉找不到啤酒,不像在這裡;我在那兒找不到女人,但這裡總能找到。
在中國做生意和世界其他地方不同,很容易找到貨源,你只要寫電子郵件即可。中國的老一輩不會講英語,但是年輕人會講。廣州是安全的城市,沒有黑幫和罪犯,你可以安心地把錢存在這裡。但是,中國廠家會和客戶起衝突,每次你都能遇到麻煩事,訂了貨(當然是仿冒品),他們就改變了價格和材料,因為他們想用低價留住客戶。當他們拿到兩成的訂金,也許就開始玩弄你了,因為他捉住了你的辮子,你跑不掉了……當你自己剛來這裡的時候仿佛雙目失明,我有些同鄉人娶了中國老婆。如果娶了中國人,就有更多生意了!但這很可怕,我痛恨中國女孩的一個原因是她們太喜歡錢了,我這輩子從沒見過其他人這麼愛錢!
我來中國已有兩年,主要替中東客戶做商貿中介,顧客付的中介費就是我的收入來源。我只需要十個大客戶。有些商人從我的國家帶來一兩百萬美元,有些只帶了一兩萬美元,他們在酒店吃住花費上五千美元,剩下的錢用來進貨,他們每兩三個月可以賺兩萬美元的利潤。他們以3.5美元的價格買入一樣東西,然後以9美元或10美元賣出——對,有三倍利潤。我收取5%的中介費,對比他們的利潤確實是微不足道。中國需要更多像我這樣的人,但是歐美、澳大利亞這樣的富裕國家不需要我這樣的人!他們不會給我簽證。我想在這裡留三年,然後回去,但是中國政府也許會替我做決定。我曾被迫去馬來西亞續簽中國簽證,當我回到廣州,感覺自己回到了家鄉。中國的生意比其他地方都紅火!不過也許幾年後就不同了,匯率越來越差,廠家工人的薪水越來越高,也許商人會轉到印度、孟加拉國或越南。
艾米(Emi)
我和林丹在一間餐館邂逅了艾米和她的朋友,當晚我們一直與她交談。她來自衣索比亞,到廣州主要參加廣交會。年近 40歲的她,丈夫是信息科技專業人士,並在亞的斯亞貝巴(Addis Ababa) 育有一個兒子。她在那裡經營了幾間售賣女性服飾的精品店。
我在廣州已經住了六天,來中國以前我在曼谷驗貨。我已經造訪廣州幾次了,但我不太喜歡中國,在這裡做生意很容易被騙。曼谷人也許會騙你錢,但在中國,你拿到的產品質量都頗差。我擁有大學商學院學位,在歐洲也受過教育,但中國人覺得我就是個窮非洲人,所以他們不為我們製造優質商品。我不是說中國不好,我在杜拜也有相同的經歷,阿拉伯商人告訴我:「你不會買這些昂貴東西的。」他以為因為我是女人,不懂得做生意,就像中國人一樣以為非洲人都是窮光蛋,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在曼谷和其他地方找到自己喜歡的服飾,然後在這裡製造我個人品牌的仿冒品,家鄉的人不在乎這些是不是仿冒品。對,我的顧客屬於中產階級,他們比較富有。衣索比亞人都以為中國製造的產品質量就是差,但我想告訴我的客人有些中國製造的東西很好,只要你願意付錢。衣索比亞是一個絕佳的國度,你應該來造訪我們!是的,我們的政府做了些壞事,但那裡是個安全的地方。我想賺錢,不過對我來說旅行比賺錢更重要,去旅行和看世界是多麼美妙啊。我不住小北,而是入住較大的酒店。這裡很棒,不過太貴了!
廣州的女商人往往來得快、走得也快,逾期滯留者和長期居民幾乎都是男性。艾米代表了逗留時間較為短暫的女商人,但她在其社會階級並不多見。她屬於非洲的上流階級,旅行的目的是娛樂多於經商,而且她尋求優質的中國產品,以賣給中產階級的顧客。她的中國廠家不明白這點,正如她的杜拜廠家一樣,顯然出於大男子主義,以及誤以為所有非洲人都只要低於標準的產品。艾米賣給衣索比亞客人的中國產品是高質量的,儘管它們是仿冒品,但她讓那些有錢顧客知道中國也製造優質貨。因此,她是中國產品在衣索比亞的宣傳大使,但她的中國供貨商卻不給力。
漢斯(Hans)
漢斯是西歐商人,1974年後就已經在亞洲了。有一天凌晨 3點,我在一間咖啡館裡碰到他,那裡坐滿了觀看世界盃球賽的奈及利亞人,他當時是唯一的歐洲人。後來在36攝氏度的熱天,我和林丹又在一家戶外茶館見到他。他狐疑地打量我倆,終於願意跟我們說話了,條件是我們承諾把他的名片派發給所有他認為我們熟識的公司。他說:「我能做合併和收購、商品供應、技術規範」,但顯然他沒有辦公室。他稱自己只為大企業工作:「25個人的公司?那是我接觸到規模最小的了。」他為那些想進入中國市場的歐洲企業提供諮詢服務。
他曾經與一名泰國女子有事實婚姻,育有一個兒子,但妻兒都死於2004年的印度洋海嘯。他告訴我們:「為了逃避那一切,我搬到了中國。我在歐洲的電視新聞看到海嘯,我們住在那個海灘邊,我知道一個海浪把他們捲走了。」他的故事太戲劇化了,但他訴說的神態令我們感覺確實是真的。他想再婚:「我不願意孤單地離開這個世界,但我不想娶中國姑娘,因為我不相信她們,她們被家人所逼。西方人對愛情有一套道德約束,但中國女孩就沒有。對,我的夢想是再次結婚生子,我已60歲了。」
漢斯住在小北最貧困的登峰村。我問他:「你住在這裡是因為沒錢,還是因為你比較古怪?」他回答道:「其實兩者皆有。」儘管他住在非洲人聚集的地方,卻絲毫不喜歡非洲人:「白人和非洲人的區別在於,白人有道德觀,而非洲人卻沒有,他們甚至對自己的兄弟撒謊。」他也非常不喜歡中國的年輕人。他在遇見我們之前曾與一名中國男子開會,那個人的名片印有博士頭銜。漢斯看了那個人的簡歷,發現其中文寫得非常不專業,他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漢斯告知了那個人。他對我們說:「中國企業會聘請從西方大學畢業的中國年輕人,那個人一定非常傲慢,什麼東西都不曉得!」漢斯很想找一個懂技術和有語言功底的中國合伙人,他承認自己的商業價值並不高,但歐洲企業為什麼要聘用他,而不去聘請一個中國人?大公司怎樣才能找到他這樣沒有辦公室的人?他還在摸索中。
我們不清楚漢斯所講的故事有多可信,但大致感到他的人生確實如他所說的,他脫離了正常生活的軌道。熟悉亞洲的歐洲人曾經在企業顧問巿場很吃香,但隨著數十萬計持有外國大學學位的中國「海歸」回國工作,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漢斯不是像一些我們認識從已開發國家來到中國工作生活的外國僑民般是酒鬼,也不像其他一些人是性成癮者。他的時代已經過去,除非碰上好運,否則就在異域身無分文地老去。
艾米和漢斯的例子告訴我們,廣州的外國人並不以國籍、膚色和性別來界定:艾米家境富裕且受過教育,儘管她是來自世界最貧窮國家之一的黑人女性;而漢斯既貧困又徹徹底底地處於絕境,雖然他是來自富裕國家的白人男性。艾米因為其非洲女性身份在廣州備受歧視,但漢斯卻因為其歐洲男性身份而得到好處。不論如何,艾米是國際精英,擁有美好的現在和未來;而漢斯儘管會吹牛,其人生卻似乎陷入向下滑落的旋渦。國籍、膚色和性別確實重要,但在他們的生活中,最重要的是國際社會階級和人生髮展方向的變化。如果不是因為印度洋海嘯,漢斯現在也許是住在泰國沙灘旁的幸福住家男人,但他的人生之路並非如此。
薇薇安 (Vivian)
薇薇安是非常年輕的肯亞女性,她付佣金給中介來到中國當教師,可是這個夢想從未實現。
我是這樣來到中國的,他們告訴我們能來這裡工作,我付了3500美元。我們從北京坐了三天火車, 去到一個窮鄉僻壤——整整三天,不能洗澡,沒有食物。他們答應我們有月薪7500元人民幣的教職,但根本沒有這個工作。那個肯亞女人害我至此,我真想掐死她!她在肯亞進了監獄,也許她認識警官或者是誰,入獄沒多久就出獄了。我後來的生活還算不錯,在廣州找到了工作,在一間貨運公司做前台。五年後我會去哪裡生活?邁阿密的公寓,或者泰國的沙灘小屋。
她曾嫁給一個歐洲人,與他分手之後,因為害怕對方來肯亞跟蹤她,於是逃到中國。我問她未來職業前景如何,她提起自己有可能成為性工作者:
我是否考慮過這種類別的工作?唉,你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有錢人付給你可觀的價錢。如果站街的女人當晚收入不錯,能賺200元人民幣,一個月下來扣除雜費,就只有3000元,這不過是賺零花錢。也許你能掙更多錢,而這取決於你的階級以及覓食地點。高級夜總會只服務白人和中國人,我曾嘗試走進去,但被告知他們出於名譽原因不允許黑人入場,除非我認識那裡的人。
為了進入這個行當,我必須穿著得當,我已經有假髮和假指甲了,現在只需要化更濃的妝和穿得露骨一些。性工作者停不下來的,因為掙得不錯!好比你偷了糖果,就會繼續這麼做。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存夠錢後會停止這種行為,因為掙得太好了,我寧願坐飛機回家。這棟樓里,也許99%的人都認為我是妓女,事實上我每天都待在辦公室里!我在這裡沒有自己的生活,從辦公室回到家只會打開電視。我去過兩次夜總會,我想結婚!但是教堂里的男生不太好,他們謊話連篇!他們只是躲在教堂裡面!
在這次談話的數周后,我和林丹帶薇薇安來到珠江新城的一間酒吧,當時一個有錢的中國公司老闆坐在附近,他問了一些關於她的事情。薇薇安很害羞,且因語言不通,林丹為其翻譯了一個小時後,她開始向他展示自己的模特照,老闆表示會在公司產品冊上登出她的照片。後來,我們得知她並沒有成為公司模特,而是去了一間歐洲餐廳工作。
像艾米一樣,許多在廣州的非洲女性都是商人。但在外國商人中男性占壓倒性多數時,無可避免地出現了性工作者的市場。廣州的性工作者有中國人,有時候也有中亞人,但如果來自非洲的話,則多數是烏干達人和肯亞人。她們有的被販賣至此,有的受到脅迫,但往往都獨自經營著生意。據薇薇安說,她不是性工作者,但由於她面貌姣好,被許多周圍的男人看作是那種人。她的目標更高,追求並和有錢人保持長期關係。她告訴我們自己曾有一個歐洲丈夫,但她覺得對方太年長無趣了,太工人階級了。她為了躲避丈夫來到中國,結果遭到中介矇騙,不過最後走回正道,而她現在要追求更好的生活。儘管她在中國感受到語言和文化上的差別,致使在決策上猶豫不決,但她頭腦十分清晰。也許她能實現人生目標,不僅嫁給富有丈夫,還能擺脫在發展中國家的生活,到更富裕宜居的地方生活。
闊綽的外國人,貧窮的外國人
上述勾勒出的多個人物,形成了一個隨機的組合:我本可以記錄下我們採訪和記錄下來的任何兩百多人。我挑選這些人有兩個具體原因。第一,他們訴說的故事十分精彩。這些人很有趣,不僅因為他們的人生境地,也因為他們很願意講自己的事情,不論是描述令他們陷於困境的悲劇,例如在印度洋海嘯中失去至親,或是優雅地回答一個人是不是性工作者的問題,甚至坦言自己買賣仿冒品、沒受過高等教育等。很多人不會如實說出自己的人生故事,但這些人做到了。為了掩飾他們的身份,我給他們起了化名,有些情況下還更改了其國籍、年齡和一些其他背景資料,只留下他們故事的關鍵元素,以保護他們不被辨認出來。
第二,這些人體現出全球範圍的南北分化,亦即我此後稱之的已開發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分化,以及這些分化可以怎樣彌合。有些受訪者來自接近全球層級頂端的北美,有的則來自接近底端的非洲或中東——這並非取決於他們掙多少錢,而是他們來自哪裡以及掌握何種社會資源。還有些受訪者,艾米和漢斯,他們逆轉了種族階級,非洲女性艾米攀至全球頂端,而漢斯則是滑向末端的歐洲男性。薇薇安來自發展中國家,他們憑藉自身努力在全球階梯中爬升。這並不反映他們個人的問題,也不是在說他們有多少錢,而是指他們在更大的全球版圖中的位置。
來自非洲上流階層的艾米,將優質的中國產品帶給闊綽的客人,但願中國廠家不會欺騙她。艾米來自發展中國家,但她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世界公民——發達與發展中國家的分化不僅存在於國家之間,還存在於國家內部。
奧馬爾也想賺錢及積累聲譽,但方法不同,他們把假冒偽劣產品發貨到非洲和中東地區。這種商貿不一定局限於發展中國家,但正如奧馬爾所說,發展中國家公民更傾向於購買便宜產品。這也是因為中國與美國、西歐和日本不同,製造很多這樣的產品,而這也是廣州絕大部分發展中國家公民正在進行的貿易。即使艾米的產品相對優質,但也是仿冒品。薇薇安顯然寄望從發展中國家走到已開發國家。擁有美貌的她令周圍的非洲人以為她是性工作者,但這也為她帶來許多機遇。相反,漢斯的際遇卻是從已開發國家來到發展中國家,這位有個人風格的歐洲人,是位亞洲通,但因為個人悲劇和生活在不屬於他的年代,陷入如今的境地。
這是一種相當粗疏的描繪:這些人當然比我的分類更為複雜,我只是藉此展示發達與發展中國家的分化,它在廣州和各色外國人之中無處不有。所有人都身處其中,或多或少都意識到這種混合狀態。
題圖:小北地下通道,Gene Parulis 攝,原載於《南中國的世界城》
感謝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為正午提供圖片和文字版權。
《南中國的世界城:廣州的非洲人與低端全球化》,麥高登與林丹、楊瑒|著,楊瑒|譯,香港中文大學,2019年
本書根據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7年出版之Africans and Other Foreigners in South China’s Global Marketplace: The World in Guangzhou翻譯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