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舊社會的大文豪，魯迅應當是人們心目中最有地位的一位。除了他以外，他家中的兄弟也都是極為出挑的作家。在文學這一方面，魯迅與自家兄弟有著不同的鑽研方向。當時最為轟動的一件事，大抵就是他弟弟周作人與其絕交的事件了。
兄弟之間畢竟血濃於水，但周作人宣布與魯迅絕交時，卻連一絲不忍都沒有。後續他與自家高徒沈啟無決裂時，也動用自己的影響力，在文學界「封殺」了他。他與昔日高徒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恩怨，以至於將對方逼到了走投無路之境地?
1944年3月，周作人在《中華日報》上公開發布了一篇聲明，竟是用來宣布與徒弟決裂的事情。也就是這一篇《破門聲明》，讓沈啟無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破門」便是「逐出師門」的意思，周作人在聲明中直接表示「斷絕一切公私關係」，將師徒之間的情分完全抹掉了。
這篇聲明在文學界中引起軒然大波，旁觀者皆因這場師徒之間的「大戰」而感到震驚。而實際上，周作人作為老師還是屬於強勢的一方，沈啟無得知被逐出師門時，曾試圖向周作人做解釋，以期老師收回決裂的打算。但一切也只是枉然而已，畢竟已經在日報上公開了聲明，周作人也不可能自打臉，師徒決裂已成必然結果。
在發表《破門說》之後，沈啟無得到的「懲罰」才真正來臨了。周作人公開宣布與沈啟無決裂之後，也暗暗推動文學界對於這個昔日弟子的封殺。在被逐出師門之後，沈啟無一度找不到工作，就連已經在籌劃出版的作品都被暫時擱置下來了。
在無奈之下，沈啟無一度還潦倒到靠賣書為生，不僅自己臉面全無，連家中的生計都很難再維持下去了。昔日是得意門生，後來卻似落水狗，在周作人的喜愛與厭惡之間，沈啟無的人生也經歷了許多的起落浮沉。
面對沈啟無後來遭受的一切時，很難想像他一度也曾是周作人最看重的弟子。甚至在當年關係最為交好之時，周作人還曾高度評價了自己的弟子。「或為朋友關係，不能再說是師徒了」，作為當時的名師，周作人將弟子沈啟無抬到「朋友」的高度，可見對於這個年輕人還是極為看好的。
可惜世事變化不受人控制，在幾年之後，沈啟無的地位極速下降，連學生也做不成，幾乎成了周作人趕盡殺絕的對象。周作人文學成就令人嘆服，但其做人亦有狠心之處。當年宣布與兄長魯迅決裂，而後又與高徒斷絕關係，毫無顧念情分可說。
從「亦師亦友」，到「老死不相往來」，這巨大轉折實際暗藏很多微妙之處。待到時機成熟，周作人才真正地開始和徒弟算帳了。世人皆以為師徒之間的決裂，是由於周作人對於沈啟無文字的誤解。當時有日本人評價周作人為「反動的老作家」，這本是沒什麼稀奇。偏偏在沈啟無的文章中，當時也恰巧出現了關於老作家的評價。
於是在周作人看來，自家徒弟便是在對其出言不遜，因此成為了兩人關係決裂的導火線。這聽起來似乎類似於明清時期的文字獄，故意挑文字毛病來將人治罪。周作人在當時已經接觸了新文學，也在致力於推翻前人的舊文學，又何以至於如此迂腐地中了「文字獄」圈套呢？
實際上，關於「老作家」的文字評價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在此事之前，師徒之間早已有了不可調解的嫌隙，而周作人不過是挑中機會算舊帳而已。最初讓他和徒弟之間產生嫌隙的，還要追溯到1939年元旦這一天。當時沈啟無去往恩師家中作客，卻遇上了前來刺殺的日本人。當時突然有人來訪，周作人沒有前行防備，等到來人拿出槍時，反應過來已經太遲了。
結果是周作人及沈啟無一人中了一槍，而雖同樣受了傷，周作人還是對沈啟無有所怨言。周作人中槍在前，沈啟無受驚之後向行兇者大喊「我是客」。雖因此也中了一槍，但在周作人看來，當時是為保全自己的自私之舉。
因為此事，周作人心中對於這個昔日的「高徒」已有所不滿，但當時顧忌於自己的名聲不好發作，只好將怨氣暫時放下。當時雖沒有鬧得太難看，但師徒之間的嫌隙依然明顯存在了，也成了沈啟無無論如何無法跨越的鴻溝。後續發生的破門事件，實際上也早已有了預兆。
無論往日的情分有多深厚，在八道灣兩聲槍響之後，一切就已化為泡影了。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被逐出師門之後，沈啟無雖有怨言，比起周作人的無情，他還是為老師保留了一些顏面。以當時周作人的聲望，文學界已然沒有人再敢給沈啟無提供機會了，他被迫面對著潦倒無奈的生活。
好歹師徒一場，但在將事做絕之時，周作人確實也全然沒有考慮往日的情誼。畢竟在多年之前，他就已因一些小事而與親哥哥魯迅決裂，多年後依然沒有一絲緩和。親兄弟尚且如此，又何況是師徒呢？
周作人看似薄情，卻最無法忍受他人情分的虧欠。在八道灣兩聲槍響之後，他已然將自己的學生移出自己的生活圈。日後故意誣陷其「有不敬之詞」，也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在日本人都出面為其作證之時，周作人仍然決心要將沈啟無逐出師門，背後的原因太深層。
倘若不知前事的話，或許真會為其藉口而迷惑了。在關心破裂多年之後，周作人自身的生活也不好過，沈啟無還曾作詩為其感慨。但在兩人陸續離世之前，依然沒有等到握手言和的一刻。師長放不下面子，而沈啟無也沒有了再去討好的必要。兩人之間的恩怨，也就隨風消散在歷史的更迭中了。
文/風吟槍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