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唐·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
以詩寄情向來都是古代文人墨客喜愛的表達手法。
若是身在異國他鄉,思念故土,那就用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邀親朋好友共賞明月,人雖不在身邊,但可憑月見情;若是廟堂之中不得志,只願寄身於山野間,便可以一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來抒發對山水眷戀之情,爛漫山花,呦呦鹿鳴,未嘗不是人生的好歸處。
但是這些詩詞歌賦在傳達感情時,也同樣展現出作者對事物的觀點,而這些看法不一定能夠完全得到人們的認同。
如周敦頤為了讚美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用了富貴者牡丹和隱逸者菊花做了對比,雖然全文並無諷刺之意,但是對於愛菊愛牡丹之人來說,在讀此文時,也會產生不適的感情,認為自己喜愛的東西被暗貶了一番。
再如元稹所寫詩詞中的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認為曾經到臨過滄海,別處的水就不足為顧;若除了巫山,別處的雲便不稱其為雲,這其實源於詩人的主觀感受,並不意味著其他地方的山海便都不可取,但若是一般人讀了之後,也許會因更喜愛別處山水而憤滿不平。
古往今來,流傳下來的詩詞歌賦不計其數。實際上,文化領域中「百花齊放,百家爭輝」一直都是我國支持奉行的文化政策,但是如果其中隱含的個人思想與我國現行教育主流觀點並不相符,那麼教育部門也會對此做出一定的修改。
《賣油翁》原文中被刪掉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
用典不當致寓意不明
《賣油翁》是北宋大文學家歐陽修所作,主要講的是康肅公陳堯咨擅於射箭,並以此自傲,經常自我誇讚。在一次射箭時,他發現一個賣油翁對他的箭法反應平平,詢問才得知其認為這不過是熟能生巧而已。而賣油翁也憑藉將油完美從銅錢孔穿過這一技巧證明了自己的觀點,得到了陳堯咨的認可。
在文章最後,歐陽修寫道:「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斫輪者何異?」這一句也是被教育部門所刪掉的話。它的本意是「賣油翁的故事與莊子所寫的庖丁解牛和輪扁斫輪的故事它們有什麼區別呢?」
實際上,賣油翁的故事主要的寓意就是熟能生巧,日積月累,堅持不懈,總能將事情做到最好。同時出色者還需要保持謙卑,不可驕矜,畢竟是「無他,但手熟爾」,這與我們當前的教育理念並無衝突。
而之後所提及的庖丁解牛,講的是一個名叫丁的廚師在替梁惠王宰牛時,技藝精湛,甚至連刺刀進去的聲音都合乎音律,原因是丁長時期宰牛,對於牛的構架有了相當高的認知,用刀手段也愈發嫻熟。
這兩則故事實際上本質都是教育我們對於技藝追求需要堅持不懈方得要領,並未引起爭議。而被刪掉的主要原因就在於提及的另外一個交輪扁斫輪的故事。
它講述的是春秋時期齊桓公的手下輪扁對於君子讀聖賢之言持反對態度,在齊桓公詢問原因時,他用自己造輪經驗來解釋技藝都是靠著自己反覆實踐而不斷摸索出來的,這種感覺和規律是不能明白的告訴他人的。
所以他認為「古之人與其不可傳也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這意思便是現在讀聖賢書,不過是古人留下的糟粕罷了。
本來《賣油翁》與庖丁解牛的故事已經將熟能生巧的寓意合理論證了,但若是加上輪扁斫輪這一則故事,主旨寓意將變成「實踐出真知,讀書無用」的道理了,偏離了原本的思想表達,更不利於老師的課上總結。最主要的是,在教育興國政策之下,奉行「不讀聖賢書」這一觀點違背了我國的現行政策。
那麼歐陽修作為一個文學巨匠,自身便是因讀書而得賞識,又為何在文中傳達這樣的觀點呢?這與他當時的政治處境免不了關係。
仕途不順攜個人不滿
歐陽修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政治家,他於宋仁宗天聖八年進士及第,歷經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官至翰林學士。
在宋英宗治平四年,歐陽修遭到飛語中傷,他自請外任,《賣油翁》便是他在出知濠州時創作的。
早在仁宗時期,歐陽修就已經因為支持范仲淹、韓琦之人推行新政而遭貶官,還因親屬中有人犯罪而受牽連,被落去朝職,貶放滁州。
可想而知,雖然自小飽讀詩書,也因滿腹經綸而科舉及第,入朝為官,但是歐陽修的仕途並不是一帆風順,反倒是遍布坎坷。先後多次被貶謫,這讓歐陽修對於讀書一事產生了逆反心理,才在作品中將輪扁斫輪的故事加進來,借輪扁之口道出「讀聖賢之書,不過是古人糟粕」,來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各有所解隨教育所趨
對於《賣油翁》最後一句被刪掉一事,大眾各持觀點。
有人認為雖然寓意變了,但也在實際上反映了社會存在的現象,讀書不一定能有美好的未來,應該讓孩子們對此有清醒的認知。
有人認為作為中學課本知識,若是不刪掉此句,將會給現在刻苦學習的孩子一個心理上的打擊。更何況隨著科技發展進步,未來的工作對於知識的要求只會越來越高,不讀書取得成功的人知識少數,不能用其作為讀書無用觀點的論證。
每個人的觀點實際上都有一定的道理,在當前社會中,關於要不要繼續讀書還是直接工作一直都是大眾爭議的要點。
前段時間某HR在平台溝通時因為說了一句「考不上本科的腦子都有問題」而遭到多數人抵制,認為其說話沒情商。但這從側面也表現了能力雖然很重要,但是學歷卻是求職的敲門磚。
更何況,學歷和能力從來都不是對立的,在社會發展中,有經驗能力的老師和結構分明表達清楚的課本作為輔助,我們的能力會更上一層樓,從而更加適應時代的需要。
國家教育部門將最後一句刪掉,除了希望孩子們能夠重視學習之外,也是對前輩們留下的經驗知識總結的認可,因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們也能看得更高、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