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替代,怎麼投?

2023-05-23   投中網

原標題:國產替代,怎麼投?

「科技投資是一個星辰大海。」國產替代,作為新時代背景下的投資機會,牽動著不少投資人和創業者的心緒。

VC/PE如何發揮資本的力量,幫助中國科技努力「趕超」?

5月18日,在由投中信息、投中網主辦的「2023中國投資年會」上,啟賦資本董事長傅哲寬、軟銀中國資本管理合伙人華平、華映資本創始管理合伙人季薇、華登國際董事總經理張聿就「投資中國的科技自立自強」這一時代命題進行了深入探討。

在這場巔峰對話中,啟賦資本董事長傅哲寬認為,站在中國現在的時間點,都會自覺、不自覺、被動地接受科技在慢慢脫鉤的事情,很多領域需要國產替代,要重塑供應鏈。

但機遇與挑戰並存,軟銀中國資本管理合伙人華平坦言,在「卡脖子」工程方面仍然有很多投資機會,但同樣需要面臨挑戰,投早期公司需要膽量,需要冒風險。我們願意花很多精力看實驗室里的東西,它可能有風險,也有機會衝出來大東西,這就需要我們有專業判斷。

不僅在科技領域,消費領域同樣存在國產替代的機會,華映資本創始管理合伙人季薇分享了她的觀察,中國消費類企業正在從供應鏈向兩端(研發和品牌)做微笑式延伸,這帶來了國產替代的行業機會。

在發展國產替代的過程中,企業家精神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華登國際董事總經理張聿提出,投資人要多給創業者一點時間,有些自立自強的技術一定需要時間,才能培育出來,張聿認為,不管外部環境怎麼起起落落,技術能穿越周期,企業家精神可以穿越周期。

總之,投資國產替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何在科技和國產替代領域,守得雲開見月明,上述幾位資深大咖也給出了答案。

以下為現場探討實錄,由投中網進行整理:

投資領域都離不開科技

傅哲寬:大家好!非常榮幸主持投中科技自立自強這一論壇。今天在座幾位嘉賓都是國內非常知名的投資人,我們借投中這一舞台和大家分享,包括在科技自立自強,包括科技投資領域他們的一些想法。首先就請幾位嘉賓先介紹一下自己還有自己各自的機構,先從華總開始!

華平:感謝,軟銀中國資本創立於2000年,主要圍繞技術驅動布局投資,近年來我們主要關注四大領域:一是信息技術;二是大健康;三是新能源;四是智能製造。

季薇:各位早上好!這兩天參加的都是科技論壇。華映設立於15年前,成立於2008年。這麼長的時間,我們在賽道上雖有側重點,但主基調不變——「以數字化為主線,圍繞創新做投資」。

隨著時間變化,十多年前,我們在移動網際網路和數字內容領域做了一些投資,到後面的新消費,從2014年開始,我們在科技領域有較多布局。

科技賽道的布局有幾個趨勢性:一是,我們從應用技術層逐漸向中間技術層、系統技術層和基礎技術層的科技領域做投資;二是在重點賽道上做布局式投資,比如智能製造,以及能源轉型和新材料,還有新興產業AGI、AI上面布局;三是從數字化切入,我們的科技領域從數字線逐漸擴展到工藝線和軟硬體結合的方向,做越來越多的投資。

現在整個科技投資占整個基金的2/3,整個基金的管理規模雙幣是100億,比較重點的投資還是以A/B輪為主,領投占90%左右。今年4月,七期旗艦基金的First Closed,希望和各位企業家多多合作。

張聿:大家好!我是華登國際的張聿。過去三十多年,我們在全球投了非常多的半導體的龍頭企業,但是實際上我們的投資只要是通了電的都投,只要是有科技含量的都投。我們是一直堅持,除了半導體以外,我們也是投了相當多的電子和設備,包括一些系統。只要是有科技含量的,只要是有管理,包括管理的含量,我們都是可以投的。

這幾年我們發了人民幣基金,規模很大,包括PE業務,我們不僅僅是在做一些早期投資,我們還做過併購,尤其是海外併購。只是我們沒有很多宣傳,同時還參與上市公司戰略的定增,包括海外的基石投資我們也做過,納斯達克上市公司,包括一些上市公司的協議轉讓。所以總的來說,投資從VC最早期的天使投資我們也投,一路投到上市公司。其實我們的理念很簡單,我們盯著科技含量的公司,盯著這些創始人,我們希望一路將他們服務好,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國外。謝謝大家!

傅哲寬:剛才大家聽到了在座這幾位嘉賓(的介紹),其實投資領域都離不開對科技的投資。無論是半導體還是新能源,還是生物科技,還是新一代的信息技術(數字化)等領域。

我也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傅哲寬,是啟賦資本的創始人。我們是一個早期投資機構,投資的階段是天使到A輪為主。覆蓋的行業,過去創業是兩個行業:產業網際網路和新材料,那個時候我們在科技領域也有布局。後來隨著公司的發展,以及時代的進展,我們也把整體的投資方向做了升級,從過去的產業網際網路到現在的產業數字化,過去的新材料到整體的先進位造,大概還是兩個板塊,只是有一些延續和升級。

追趕與超越

傅哲寬:今天我們的主題是科技,對於中國這一時點很重要,我們站在這一時點和大的賽道上。是什麼樣的模式以及我們聚焦哪些領域發展科技,對我們國家更好。比如說哪些部分我們需要自強,哪些需要自立,以及哪些部分是可以追趕的,哪些部分是可以超越的。在追趕和超越的過程中,咱們作為投資人有些什麼樣的機會,我們怎樣去看待和怎樣去投資,我想請咱們各位嘉賓分享一下。

華平:科技投資是一個星辰大海,要回答自立自強,至於怎麼「追」、怎麼「趕」是很難回答的一個問題。我想就分享我個人投資涉及的一些領域。

「自立」、「自強」在我的概念中兩個詞是走在一塊兒了。如果要分的話,自立的話很多是源頭創新,特別是核心技術的創新,在這裡,怎樣把這樣一些前沿技術將它發展出來創業創新。當然「自強」就是圍繞科技技術平台的產業化,怎樣把產業鏈,包括供應鏈、渠道做起來,這樣才能做強。在這方面,我們也看了一下前沿技術涉獵也是比較廣。

如果說要「追」、要「趕」的話,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面。

「趕」,是我們有很多落後的領域,像類似於AI、半導體、量子計算,這是有共識的。還有很大距離需要去趕一趕。還有,新材料。其實新材料在整個科技領域的投資。譬如我們機構著重兩個領域:新能源和大健康,歸根結底最底層的技術都是新材料,所以這裡面還有新材料的創新和研發的技術需要來追趕的,大健康裡面的生物技術,包括合成生物、基因編輯等,這還是有很多要去追趕的領域。

當然,我們有很好的產業技術超越,大家有共識的就是新能源汽車、電池,這些(方面)已經是領跑全世界。大健康裡面的醫療器械,像聯影的影像技術已經走出去了,不被「卡脖子」了。再比如我們機構也投了醫療機器人,原來是達文西壟斷世界,相信很快不久,很多中國的醫療機器人公司能夠走出來。因為中國有技術,中國有市場。

傅哲寬:華總在自立自強和追趕和超越上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自立的是源頭的技術,自強是要把產業做強做大。我們要趕的也是前沿的,差距比較大的技術。能夠超越的就是在有些產業領域已經開始超越了,比如新能源汽車。下一位季總!

季薇:這是大話題,每個人都可以從不同的角度闡釋一下。

我想「自強」是那些符合國家戰略的,肯定是要布局的產業,比如信息化技術,還有人工智慧,還有像新能源等,這些都是自強(部分)。

如果在自強的基礎上,既符合了國家戰略,國家大力支持同時又被「卡脖子」的,是否叫「自立」?因為立了才強,沒立怎麼強?

比如說大家關注的半導體領域,可能和國外的差距比較大,但是半導體領域同時又是信息化技術領域的一個基礎設施。沒有好的半導體領域,整個基礎設施就不會存在,它對信息化技術包括人工智慧的發展都會有大的制約作用。所以這是目前來說是要自立的。

「趕超」這個概念我也想了一下。「超」是你具備大的優勢,有一定量的產業先發優勢。無疑是中國的新能源,能源結構的轉型,還有儲能等,這些賽道中國在先發優勢投資上都具備全面超越全世界的能力。

「超」是發揮長板,「趕」是彌補短板。彌補短板就是半導體這些領域,我們還有差距。但還有一些是趕超型的,雖然差距存在,但差距的鴻溝沒有那麼大。目前挺多領域都是這樣,像量子計算,中國肯定和其他國家是並駕齊驅發展的,還有人工智慧的核心技術等。包括我們在看的生物基材料,在中國已經實現了核心工藝的突破,也實現了量產。這些既有那麼一兩年、兩三年的差距,但是同時又可能隨著我們產業化和落地場景的豐富,未來還是有超越和有紅利的機會。

傅哲寬:季總是從國家戰略來定義。哪些方面要「強」?是符合國家戰略的。哪些要「立」的?就是被「卡脖子」的。和華總所說的也是相似。趕超方面也是有機會。最後請張聿總!

張聿:我是想其實科技領域,簡單來說,也是講「自強自立」和「趕超」,我覺得它是對比的概念。

就對比而言,我個人也有一些體會。我原來不是做投資的,十年前我還在企業界,在歐美的半導體企業做高管,所以能夠有兩種不同的體會:

一個是從比較而言,我們需要自立自強更多一些東西,在於很長時間的投入,短期這一時間沒那麼大,或者是它本身就是「小而美」的市場,這方面我覺得和我們整體的環境,以及我們基金的周期有關,這方面關注度不夠,就造成了這方面的落後比較多,那大家都講半導體或者其他一些生物醫藥,包括一些材料,這一類碰到了瓶頸和問題,但是有很好的機會,所以這部分需要鼓勵大家自立自強,我們需要多花點時間沉心定氣把這些問題解決掉。就算市場有很多材料的,我們也可以看到單個市場不大,但是做到「小而美」可以擴充產品線,和模擬電路很像。這一類有很好的前途。

二是,中國人特別擅長,有基本比較OK的技術,快速產業化、規模化,這方面中國已經做到第一了,可能有的不需要趕超,已經是中國第一了,怎麼把你的優勢放大?不僅是技術優勢,還是管理優勢。我也經常出國跑,我覺得中國企業家有個特質和信念,他知道無限降低成本,不停地從管理中找效益。

所以,我們也投一些設備類的公司,毛利非常低,但「血海里殺出來」的企業家,真正帶領了科技行業的發展,不管是新能源還是光伏(行業)大家都看到了,包括有些半導體領域也做的很好。

這兩方面比較而言,第一點是發揮企業家精神,第二點從自立自強角度鼓勵更多創業者多花點時間,包括做投資的多給他們一點時間,有些自立自強的技術一定需要時間培育出來,但前景非常美好。

傅哲寬:張聿總從國家的比較優勢角度來看,有優勢的儘量做強,儘量超越,沒有太多優勢、受限的要突破,要立起來,而且投資人要給產業培育的時間。總體來說,大家對國家科技創新領域還是有自己的見解,非常有信心。

國產替代是主旋律

傅哲寬:第二個話題,站在中國現在的時間點,自覺、不自覺、被動地接受科技在慢慢脫鉤的事情,很多領域需要國產替代,要重塑供應鏈。現在國產替代是主旋律,到底在投資領域是不是走得快,是不是已經變慢了,是不是有泡沫,基金周期能不能覆蓋企業成長周期?時間差之間怎麼平衡?作為投資人,肯定都有自己的思考。有請張聿總先講。

張聿:其實「國產替代」話題實質上是鼓勵本地供應鏈,放到美國也能講,放到歐洲也能講。現在看到的趨勢是,過去三四十年的全球化也帶來了一些問題,比如,收入分配問題,比如,只追逐效率,忽略了社會問題,全球也有反思。現在各國政府、歐洲、國內都出台了很多政策,鼓勵本地供應鏈,這個話題在美國、歐洲和中國都是公共政策討論的話題。

基於這點認識,對我們的影響有幾點,鼓勵本地供應鏈培養的是本地在全球競爭中稍稍落後、不那麼有利的行業,打壓了在全球站在領先地位的行業。實際上打壓的是美國半導體行業,打壓的是中國製造業。國產替代角度相對利好國內原來沒有做到最領先水平的(行業),不管是半導體、材料、設備都利好,因為實際上鼓勵了本地行業。製造業(尤其是電子製造業)顯然承受了一些壓力,因為它已經做到全球第一了。需要(發揮)中國企業家精神,看看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季薇:我理解一般的國產替代有幾個要素:一是大存量市場,二是替代剛需,三是政策推動。

我們比較明確的觀點是,不可能中國不能生產的東西都需要國產替代。長期以來,在各個國家的資源配置、產業鏈上下游之間,社會本身已經形成了一定分工,有時候這種分工不是因為人為政策因素影響所能達到的,或者在有些沒有壁壘的事情上沒有必要完全做到國產替代,社會自然分工和產業鏈的變化不是一朝一夕的,時間還是比較久的。

我們比較關注的國產替代肯定是那一類技術壁壘比較高,且企業有持續創新能力。像我們在3D視覺領域投的一家公司叫中科融合。

3D視覺是從機器視覺衍生而來的,在工業檢測、物流等領域有比較大的應用。以往中國在這個領域裡的國產替代往往集中在3D相機硬體集成、機器視覺算法優化等低維度,中科融合從最根本的方向上,從晶片和自研算法上結合了「MEMS晶片+SOC晶片」,結合核心算法,提供的是一攬子AI 3D晶片+模組設備的「大腦」,這是比較卡脖子的領域,在產業里比較重要且有高壁壘的。這類確實做到了國產替代,對於逐步擺脫對TI(德州儀器)的DLP晶片模組的依賴度。我們還是比較傾向於看壁壘高以及有持續創新能力的團隊。

還有一個小小的觀察,跟賽道也有關係。國產替代不僅僅只是在科技領域,投的消費領域裡也有國產替代。比如,在口服保健領域,日本有Fancl品牌,目前國內在口服保健領域研發端、品牌端做的越來越好的企業我們也投資了。中國消費類企業從供應鏈向兩端(研發和品牌)做微笑式延伸,帶來了國產替代行業機會。

最近還有個比較有趣的Case。之前在民生消費領域也投一些Case,上游供應鏈是材料工藝的革新。上游供應鏈在材料工藝的革新,利用在鞋服領域裡面某些工藝的改進,做出來的產品性能以及性價比皆有提升,且還能符合ESG的趨勢,替代國外在賽道裡面比較壟斷的英國企業。終端市場消費領域往上遊走也有很多國產替代的機會。

華平:稍微補充一下,國產替代過程是漫長過程,從早期的消費電子,到後來的先進位造,近期圍繞投資界中的國產替代有兩大投資熱點:一是信息安全可控:像作業系統、資料庫。二是圍繞著「卡脖子」工程:包括AI、量子計算、半導體等方面。

前一波信息安全的替代進程基本已經差不多了,因為技術壁壘不那麼高,主要把非原創的技術難題解決了。最近在「卡脖子」工程方面仍然有很多投資機會,有很多東難題仍須攻克。譬如,雖然我們還沒出手,但據我們了解量子技術中就有很多機會,還有很漫長的研發—產品—產業化的過程,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跑出領軍企業。

在前沿科技領域,不同投資挑戰在哪?

實際上,早期公司要投資還需要膽量,需要冒風險,不同基金需要有不同的投資風格、不同的投資理念。我們是投早期投資起家的,特別是投科技,比較願意投在實驗室里的東西,根據專業判斷來看它可能會有機會衝出來,也可能有風險,也可能出來大東西。像我們投資的一家固態電池公司,在很初期固態電池還是概念的時候,我們就投進去了,現在這家企業已經慢慢在產業化道路上邁出非常可喜的一步,開始產業化。前沿科技替代還有非常多的機遇,即使有些已經過熱了,有些領域在未來五至十年依然有很多投資機會。

傅哲寬:剛才各位嘉賓在進口替代領域都有自己的看法,總體來說,有很多領域在高速成長,有些領域在慢下來,有泡沫,但也有長期投資的價值,尤其投資最大的挑戰需要有堅守,有一定的產業擔當和產業胸懷。

時間關係,有很多話題沒有辦法和大家進行交流,最後請幾位嘉賓對在座各位投科技、進口替代領域有什麼好的建議,一兩句話。

華平:科技投資中看的是有核心技術的原創技術公司。現在我們圍繞著源頭創新,圍繞著大學、研究院、產學研一體化方面投資,感覺很振奮,有很多好的技術平台,有很多前沿公司,這當中當然有挑戰,更有巨大的機會。

季薇:科技投資是非常需要耐心的領域,成長周期比原來爆髮式、壟斷式周期更長,更有耐心。同時科技創始人更多有科技背景,在商業sense,需要投資人、股東給他們更多支持,給他們更多耐心和幫助。

張聿:我的體會是不管外部環境怎麼起起落落,技術能穿越周期,企業家精神可以穿越周期。

傅哲寬:時間關係今天就到這裡,非常感謝幾位大佬、投資人的分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