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又來了，走進劉意守家門，寒暄了幾句，給劉意守讓了一根煙，就逕自走向窗戶，從窗戶正好能看到整個校園。
孩子上了初中，張成經常晚上來接下晚自習的孩子，偶爾也會來劉意守家坐坐，打發等孩子的無聊時光。
「現在最忙的就是孩子」，張成說。
「是啊，大人還有個周末，孩子們日夜不停，沒有個禮拜六禮拜天的」，劉意守附和道。
自從孩子上了初中，張成明顯老了許多，面容憔悴，煙也抽得多了，記得原來是戒煙的。「小學時偶爾學得晚，現在天天熬夜，真受不了了」，張成吸了一口煙，顯得有些茫然。「天天作業寫到11、2點，沒有時間鍛鍊身體，更別說其他愛好了」，張成說，「原來小學還報了個籃球班，現在也停了，現在語數英都報了，周末除了寫作業，就是上輔導班，沒有一點其他時間」。
劉意守妻子端上來兩盤涼菜，一瓶酒，招呼著他們，張成謝過落座，劉意守妻子自顧忙她的去了。
「昨天看到一則消息，說是以後中考比例只有一半，一半的人上高中，剩下的一半上職高」，張成抿了一口酒說道。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劉意守好生奇怪，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的意識里，上高中是很平常的。
「你娃大了，可能不太關心這些，今年的新規定」，張成悠悠地說道。
「是不是覺得缺藍領工人，就讓上職高，補充點這方面人才」，劉意守想了想說道。
「要是引導倒也罷了，幾天前看到一個新聞，有些地方明令禁止補習班接收應屆初中畢業生，這不是硬把學生往職高趕麼！」張成又喝了口酒，憤憤地說。
劉意守沉默了，張成也不說話了，天越來越黑，華燈初上，夜來了。
「我是不會讓我娃上職高的，誰愛上誰上，你想想，現在這個社會，一個初中畢業的孩子能生存麼？」張成眉頭緊鎖，夾了一口菜。
「別說初中畢業，就算是高中畢業又怎麼樣，大學生畢了業就是失業，現在研究生都不太好找工作，初中畢業學幾年職高，就算是找到工作，那收入也不行吧」，劉意守說。
「是啊，好多家長也這麼說，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沒有接受完高中教育，就去職高，關鍵是現在有幾個好職高，別到時候孩子學不到什麼，還學了一身哈毛病」，張成繼續說「我不會讓我娃上職高，老子就是砸鍋賣鐵也不上，起碼讓孩子讀完高中吧，要不然怎麼對得起孩子」，說到此處，張成的眼眶竟有些紅了。
「喝酒，來，別想太多，你娃又不是學習不好，高中沒問題的」，劉意守安慰著。
「關鍵不是這個，tmd生活太難，好好學習還得被趕來趕去，tmd你缺什麼人就tmd制定政策，把人往那邊趕，你tmd把人當牲口呢！ctmd，我去年買了個表」，張成越說越激動，人借酒勁，胡話多了起來，手裡的酒杯也在顫動。
屋裡一篇死寂，夜越來越深，窗戶蒙上了一層薄霧，外面的景象模糊了。
「我工作的知識好多都是高中的，大學的基本沒用，但是初中的明顯不夠了，初中就往社會趕，以後民族素質不是越來越低了麼？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的」，劉意守嘆息道。
「九年制義務教育沒錯，上完初中可以不管孩子們，但也別這麼急著趕人啊，連補習班都不讓上了，難不成考不上高中就只有職高一條路？」，張成緩了緩說道，「如果有好職高，管理得嚴格，專業設置能趕上潮流，出來好找工作，也會有人考慮的，不過我身邊的家長們都說，高中畢業上職高會考慮，那時候孩子的心智成熟一些，但初中畢業就上確實太早了」，張成冷靜了一下。
「缺藍領可以想別的辦法，關鍵還是藍領待遇低，待遇好誰不去啊，待遇好，大學畢業也能去，如果大學專業設置合理，貼近工作實踐，這部分人才是有來源的。」劉意守思索著，點了根煙站起了身，慢慢踱到窗前，「坐車的不造車，吃飯的不做飯，這拍腦袋想出來的東西一旦下發，影響的可是幾代人啊！」
張成慢慢站了起來，走到窗口，看著夜色和夜空下朦朧的校園，「急功近利者，終將一事無成」，張成說出了一句沒頭腦的話，看來這回喝多了點，「我得去接孩子了，下晚自習了。」
劉意守起身相送，出了樓門，看著張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