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哇,幾億光年發射出來的光
我們現在才看到
幾億光年的台灣島和日本島
又是什麼樣子呢?
山還是山,海還是海
卻不見了人
我想再多看幾眼星空
在這什麼都善變的人世間裡
我想看一下永恆
遇見了要往台灣避冬的烏魚群
我把對你的相思寄放在其中的一隻
希望你的漁人父親可以捕獲
友子,儘管他的氣味辛酸
你也一定要嘗一口
你會明白…
我不是拋棄你,我是捨不得你
我在眾人熟睡的甲板上反覆低喃
我不是拋棄你,我是捨不得你
天亮了,但又有何關係
反正日光總是帶來濃霧
黎明前的一段恍惚
我見到了日後的你韶華已逝
日後的我發禿眼垂
晨霧如飄雪,覆蓋了我額上的皺紋
驕陽如烈焰,焚枯了你秀髮的烏黑
你我心中最後一點餘熱完全凋零
友子…
請原諒我這身無用的軀體
演唱會上的三首歌,讓整部電影的溫情爆發。一個由非常不專業的在地人群,老的老,小的小,拼湊起來的樂團,沒有經過太久的排練,卻能在最後表演的時候,以近乎完美的配合,默契地將表演推向高潮,不能不說是奇蹟。是愛的奇蹟,這份愛,是阿嘉對友子的愛,是那已經故去的日本人對台灣仍在苦苦等待他的友子的愛,是導演魏德聖對台灣傳統文化的愛。
不知道多少人是因為《國境之南》愛上海角七號的,當范逸臣搖著手鈴,吉他和月琴的弦音交融的時候,我感動地掉下眼淚。
仿佛自己也置身那片濕濕熱熱的南國土地,看著「天很藍,星光燦爛」,靜靜聆聽,那些歷史裡的人,用愛「試著把那一年的故事,再接下去說完」。
茂伯終於彈起了心愛的月琴,傳統一代與年輕一代也在柔美的歌聲中,糅合,融化,消解了彼此的碰撞與衝突。
而代表日本的中孝介和代表台灣青年一代的阿嘉分別用日語和台語合唱充滿歷史氣息的《野玫瑰》時,似乎所有的愛恨情仇都融釋了。
台灣傳統在地的父輩們用寬厚溫和的心胸接納所有生活中的不如意和苦難,新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也在愛裡面感受到這個世界濃濃的溫情。
六
海上氣溫16度
風速12節、水深97米
已經看見了幾隻海鳥
預計明天入夜前我們即將登陸
友子…
我把我在台灣的相簿都留給你
就寄放在你母親那兒
但我偷了其中一張
是你在海邊玩水的那張
照片里的海沒風也沒雨
照片里的你,笑得就像在天堂
不管你的未來將屬於誰
誰都配不上你
原本以為我能將美好回憶妥善打包
到頭來卻發現我能攜走的只有虛無
我真的很想你!
啊,彩虹!
但願這彩虹的兩端
足以跨過海洋,連結我和你
影片的最後一幕,是老年的友子,終於看到了思念等待了幾十年的愛人從大洋彼岸寄來的信件,一封封翻過,回憶湧上心頭。
年輕貌美的友子,帶著白色帽子,身著白色大衣,站在人群里是那樣顯眼,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漸漸遠去的巨輪,她知道她愛的人就在船上,眼神里滿是焦急地尋找著,然而隨著客輪的鳴笛聲漸漸遠去,消散在蒼茫大海上,他始終沒能鼓起勇氣站起來,沖她招招手,向她說一聲,再見,想念。
七.
友子,我已經平安著陸
七天的航行
我終於踩上我戰後殘破的土地
可是我卻開始思念海洋
這海洋為何總是站在
希望和滅絕的兩個極端
這是我的最後一封信
待會我就會把信寄出去
這容不下愛情的海洋
至少還容得下相思吧!
友子,我的相思你一定要收到
這樣你才會原諒我一點點
我想我會把你放在我心裡一輩子
就算娶妻、生子
在人生重要的轉折點上
一定會浮現…
你提著笨重的行李逃家
在遣返的人潮中,你孤單地站著
你戴著那頂…
存了好久的錢才買來的白色針織帽
是為了讓我能在人群中發現你吧!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你安靜不動地站著
你像七月的烈日
讓我不敢再多看你一眼
你站得如此安靜
我刻意冰涼的心,卻又頓時燃起
我傷心,又不敢讓遺憾流露
我心裡嘀咕,嘴巴卻一聲不吭
我知道,思念這庸俗的字眼
將如陽光下的黑影
我逃他追…我追他逃…
一輩子
我會假裝你忘了我
假裝你將你我的過往
像候鳥一般從記憶中遷徙
假裝你已走過寒冬迎接春天
我會假裝…
一直到自以為一切都是真的!
然後…
祝你一生永遠幸福!
現實中,阿嘉和友子的愛情獲得了完美的結局,而歷史中的愛情最終以遺憾告終。而有時候,最美好的,最難忘的,不也是最遺憾的嗎?
到影片最後,當阿嘉說出那句「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的時候,是不是就有了另外的深意?導演或許是渴望通過愛情來表達對傳統文化的一份眷戀,他更希望傳統的文化,傳統的古老能夠留下來,亘古延綿。
所以,當再次重溫這封魏德聖寫給台灣在地文化的情書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讀出了濃濃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