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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
文
心中永遠的小山村
春分,全家回鄉上墳,一切儀式照舊履行。舉目遠眺中,我的思緒飛到了山那邊隔壁的村子,三十多年前,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們全家曾經住在那裡,提到這個小山村,全家欣然同意一起回去看看。
走之前,特意打聽了道路通行狀況,水泥路,可以驅車前往。山路蜿蜒,一路上坡,苦刺花在盛放,高高的香椿樹不規則的分布在沿途的田間地頭,好像守衛,樹梢已經長出了春芽。往前大概二十分鐘,道路左側出現一棵大樹,穿過大樹背後一處茂密的樹林,車已駛入村子,沿著狹窄的道路緩慢向前,憑著記憶,認定已把車開到了村裡原來學校的位置,停下。
下車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空闊的水泥地場子,場子內建有一排平房,最中間的那格房子門口左側,掛著「那奪村小組」的牌子,平房左側建有一個長方形舞台,舞台背景牆上有特色濃郁的民族文化展示圖文。顯然,原來的學校現在已經改成村裡人議事和舉辦重大活動的場所。
站在場子裡,很快,兩個穿著彝族服飾的婦女便認出了父母,她們用帶有濃濃鄉音的漢話親切稱呼父母「儂老師」「黃老師」,場子裡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父母和她們寒暄著,互訴著過去三十年里發生的一切……我四面環視,這是一個彝族村,村莊整體被一灣水田一分為二,依山而建的房子青磚青瓦,部分木製建築勝似沈叢文筆下的吊腳樓,配上修飾,便能分辨出這是改良過的新式彝家建築,而這些承載著主人世代安居重任的建築分列水田兩側,隔田相望。
陽光下,我看見不遠處的田間水波粼粼,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正在犁田,田水很滿,淤泥很深,男人穿著短褲泡在田裡,讓我驚訝的是,步入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竟然還有最原始的農耕方式,一頭白水牛牽著鐵制的犁具,男人左手拉繩控制牛,右手控制犁具向前推,犁了一小段,牛和人便累得氣喘吁吁,男人身後,兩個小男孩在泥田裡捉魚撈蝦,嬉戲打鬧。母親走過去,與男人彼此認出後,熱情搭訕,男人不斷邀請我們到他家去。
緊挨著場子,長著一圈香椿樹,父親的一個學生告訴我,這些香椿樹現在已經沒有人管,長出的春芽也沒有人摘,村裡主要的勞動力都已外出務工。我知道,這些香椿樹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曾經是一項經濟收入,雖然數目不大。村民在長長的竹竿頭綁上一個鐵鉤藉此摘下高高的香椿樹上長出的春芽,然後用草把春芽紮成小把,裝滿一竹籃,將竹籃的背帶套在前額頭頂到街上去換錢,另外,村裡人一年四季上山採摘香面樹葉,幾經加工後製作出祭祀用的香柱,紮成捆,還是用前額頭頂著竹籃背帶到街上去賣,這多少也能增添些收入。
正說著,學生爬到高高的樹上去摘春芽,說是要給我們帶回去。春天裡的風,力氣很大,和香椿樹碰撞著發出嗚嗚的聲響,被摘斷的春芽在風裡簌簌落下,幾個小孩子在樹腳搶著收撿。
拋開視線範圍,父親和我決定繞到山後面去看看,沿著很陡的村路走,在一處茂密的竹林前,我們遇到了父親的老熟人,一位已近七十歲的老人,父親走向前去與他緊緊握手,交談中我聽出,兩人感情頗深,老人是村會計,很多年以來一直管著村裡的帳目,父親還在村裡工作時就這樣,彼時交往甚多,老人一再邀請我們到他家去一坐,考慮到時間,我們承諾下次專門來訪,而後又互訴珍重彼此道別。
繞了一圈,回到場子的中心位置時又遇見父親的老熟人,一位手裡拿著煙斗的老者,見到父親他很激動,他告訴我們,村裡的學校早就撤併到鄰村批灑去了(批灑就是父親的老家,我的爺爺家),孩子們只能去住校讀書。幾十年不見而突然相遇,老者舉手投足間真實情感在盡情釋放,他與父親彼此親近交談、接觸著。
良久,我岔嘴問起老人有關彝人「嘗新節」的事,老人無話不談,說「嘗新」仍然是彝族人最隆重的節日。從小我便記得,即便困難,彝人在秋收之後,總會大方拿出辛勞所得的最新最上等的食材,用最精湛的廚藝奉獻給家人和客人一桌好菜。我特別問老人,還會把新挖的芋頭裝在麻袋裡,放進冷水中,敲打、摩擦去皮後煮出一鍋潔白鮮美且口感潤滑的佳肴麼,他笑著不斷點頭。
下午時分,我們一家在場子裡向村裡人告別,彼此依依不捨。
在返回的車上,我的腦海中不斷翻滾出村裡的原始信息,三十多年前,父母在村裡任教,那時我只有五歲,婦女們穿著彝族服飾,村裡人說著不流利的漢話,學校是一間兩層的純木製結構瓦房,一樓是教室,二樓除了教室,兩端各有一間房作為我們一家四口的寢室和廚房。學校一共有四位老師,最年長的老師叫胡占寬,他滿頭白髮,待人寬厚和藹,父親和他都來自批灑村,他還是父親小學一二三年級的老師。另外還有一位我印象不太深的老師,後來才聽父親說,他已經病故。還有我的玩伴、彝家嘗新節盛況、偷桃偷李偷柿子偷核桃、太陽底下滿頭找虱子、站在二樓喂雞、小姨掉到水池裡等等太多深刻而美好的回憶不斷浮現,回想起來,貧窮和落後並沒有削減掉我該有的童趣。
多年以來,父母每次回憶起那奪村都盛讚那是一個民風淳樸,村民樸實善良的彝族村,雖然是少數民族貧困高寒山區,偏僻落後,但村裡非常支持和擁護教育工作,在那樣一種環境和氛圍下,我們一家與村裡人打成一片,結下了深厚的感情,父親說,村裡六七十歲的人都熟悉我們家的情況。
父母一輩子工作過的地方不少,但只有這個小山村能深深感染我們一家,這說明它很特別,而這個特別一定跟質樸、善良、熱情這些詞彙有關,更重要的是,如今愈漸稀缺的優秀品質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潛移默化的植入我們的腦海里並深深滋養了我們。有時候,我甚至自私而狹隘的認為,社會不要發展得太快,閉塞並不完全是壞事,身處閉塞的人,總比身處喧囂的城裡人更清醒,他們沒有那麼多私心雜念,無需將自己嚴嚴包裹起來但又要疲憊的睜大雙眼往外去探究竟,他們與世無爭,精神飽滿,熱情不減,幹活有力氣,晚上不失眠,懂得一步只有一個腳印,哪怕時至今日,他們身上依然背著貧窮落後的符號,但拍拍身上的塵土,他們一身輕鬆。
這個小山村,註定永遠會住在我的心裡。
供稿:儂光慧
供圖:沈正良、汪斌、魯紹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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