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生不但金石書法造詣甚深,而且繪畫技藝不淺,他還擅長左手書法,陳叔通曾經推許其為當代書法四大家之一,其來有自。
關於康生的書法,尤其是左手書法,郭沫若於1965年寫詩以「奇字」稱道,雖不無誇張的成分,但也並不太過離譜。
今天,放牛人瞿宇輝偶然之間看到康生的一本花鳥冊頁,共九幅作品,其繪畫水平確實技高一籌,落款也是別有趣味。
《秋艷》,康生花鳥冊頁之一。
康生曾執掌意識形態領域,在與文化人的通信中頗具雅人深致,他與郭沫若的交往也是帶有鮮明的時代印記。
康生曾致信紅學家周汝昌,內有這樣一段文字:「最近郭沫若、陳叔通、張奚若諸公都去看了恭王府,大家都很有興趣。據張奚老說,過去梁思成教授及林徽因女士對恭王府之建築曾作過研究。遊園時粵劇名演員紅線女持一團扇請郭老題,郭老題詩一首曰:一日清閒結雅游,百年余夢覓紅樓。樓前尚有湘妃竹,扇上錢塘天外流。」
《春竹兩三枝》,康生花鳥冊頁之二。
當年,出版《主席詩詞》,康生自然是主持其事的最合適人選。
為體現隆重,同時出了兩種版本,一是人民文學版,由郭沫若題簽《主席詩詞》,是為普及版;二是文物版,由康生題簽《主席詩詞三十七首》,以集古宋版書字體排成線裝本的版式。文物版的「出版說明」以郭沫若手書刊印,這可以說是兩人的聯袂合作。
《秋耀金華》,康生花鳥冊頁之三。
最能見出康、郭二人聯袂合作的,要數詮釋《為李進同志題所攝廬山仙人洞照》的篇章,郭沫若寫道:「我請教了康生,他為我畫了一個簡明的示意圖,並作了詳細的說明。康生有《朱履曲》一首以紀游。得到了康生的詳細說明和他的繪形繪聲的妙曲,我對於仙人洞本身算有了一些領會。」
康生《朱履曲》:仙人洞——天開石竇,一滴泉——地辟清湫,綠蔭深處隱紅樓。踏白雲,天外走,望長江,天際流,這神仙到處有。
郭沫若這樣寫自由其心態所致,文無定法。這篇詮釋文字有四千多字,也還是關於仙人洞和仙人的文字更能吸引讀者。至於康生和郭沫若的合作,這倒也不失為生動的佐證。
《一血一笑》,康生花鳥冊頁之四。
赫魯雪夫下台時,康生作為赴蘇代表團成員,自詡「十下莫斯科」,並以改劉禹錫《再游玄都觀》志感:百畝宮中半是苔,曇花凈盡鐃花開;光頭和尚歸何處,前度張郎今又來。
「光頭和尚」自然是指赫氏,改「劉郎」為「張郎」,蓋康生本名張宗可也。康生的這種做派,與其說是羞辱赫氏,莫如說是自我吹噓。郭沫若才思敏捷,以「十下莫斯科」為上聯,對出「穩坐釣魚台」,湊成一副聯語。
由康生實際主持的文件起草小組,常駐釣魚台,故時人稱之為「釣魚台寫作班子」。郭沫若亦不止一次在釣魚台潑墨揮毫。郭沫若才華橫溢,「穩坐釣魚台」雖系熟語,但集為下聯,用郭沫若的話說,確是「巧合無間,妙不可言」。
康生見之,當有「甚愜吾意」之嘆。看來這是郭沫若頗為自賞的神來之筆,不數日之後,又在一首題康生所作蘭竹圖的五言中再用此句。
彼時,釣魚台寫作班子工作人員賈一血持康生所畫蘭竹圖,向郭沫若夫婦求題。在所繪蘭花圖上,康生並書有「一血一笑」四字,落款為「三洗老人」。康為自己的書齋取名「三洗堂」,自謂洗筆、洗硯、洗思想。
《一雪一粲》,康生花鳥冊頁之五。
康生在所繪竹葉圖上,並書有「一雪一粲」四字,落款為「釣魚台人」。郭沫若的題詩書於畫卷之後:一血即一雪,愛蘭兼愛竹;寒流滾滾來,香清而節直;一笑復一粲,好畫真耐看;穩坐釣魚台,永為人民戰。
這首題寫的五言詩,充分表達了郭沫若對「釣魚台人」的推崇。
《高風亮節》,康生花鳥冊頁之六。
當時,康生以書法行家的身份,稱頌主席詩詞墨跡是「書法的頂峰」,真是石破天驚。有意味的是,與此同時,郭沫若和康生合作發起關於《蘭亭序》真偽的論辯,似乎不單純是有關書法史的學術之爭。
《清香習習》,康生花鳥冊頁之七。
《文物》雜誌於當年發表郭沫若的《從王謝墓誌的出土論到<蘭亭序>的真偽》,光明日報全文予以轉載。文章發表之前,康生、郭沫若分别致函南京文物管理委員會負責人宮維楨,可為兩人合作提供佐證。
《秋菊有佳色》,康生花鳥冊頁之八。
在漫長的歲月中,康生飛黃騰達,赫然成為第四號人物;郭沫若則迭遭喪子巨痛,以不斷謳歌時勢而力求自保。
康生在患病多年後去世,郭沫若則為其寫了一首輓詩。「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人總難免局限性,郭沫若為康生寫輓詩,置於當年的歷史情境之中,可不為怪。
《人淡如蘭》,康生花鳥冊頁之九。
我國傳統文化價值觀認為:凡離開人文精神追求功利者都屬一技一藝之「器」,成不了道,孟子等聖人就曾狠批張儀者流為「妾婦之道」,所以後世諸子百家中沒有張儀合縱連橫家。
世事如此,善者為榮,仁者為人;好仁者,無以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