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晚泊潯陽望廬山》詩,平白如話,自然高遠,千萬人所不及

2020-05-15     聆思贅言

原標題:孟浩然《晚泊潯陽望廬山》詩,平白如話,自然高遠,千萬人所不及

掛席幾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潯陽郭,始見香爐峰。
嘗讀遠公傳,永懷塵外蹤。
東林精舍近,日暮空聞鍾。
——唐代:孟浩然《晚泊潯陽望廬山》

訪友、賞景,乘興方佳。好詩,亦須乘興而作。詩興來時,不需搜求,只謀於眼前之景,著我心中之色彩,則自成佳作。故也不須先立意,由情而發,文生於情,情生於文,相互映發,則文思如泉湧。其詩成,也渾然妙絕,似非人力所致,而天為之。人讀之,亦當嘆服。

孟浩然這首《晚泊潯陽望廬山》詩,便是佇興之作。泊舟潯陽,望見廬山而喜。轉而想到東晉時曾卜居廬山的惠遠大師,仰慕之情,油然而生,遂有歸隱之意。

詩的前四句,寫見廬山。用語只如說話一樣,毫無做作。然而卻是萬千自謂懂詩的詩人口所不能道。或許不懂詩,不識字的人能說出同樣的意思的話,卻作不成詩。唯有孟浩然不但能道出,而且能寫入詩里。初見廬山的欣喜之情,自然流露,像是對著廬山說出的話。讀之,恍然使人不記得有文字,而只感受到詩人興奮喜悅的心情。前人所稱:"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得意忘言",大概就是這樣。

這是那些專事鍊句、鍊字、煉意的迂腐詩人,所作不出的。好詩從來不是力求得來。嚴羽所謂:"一味妙悟",恐也未當。陸遊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大概是這樣,不明所以,忽然就有了。不可教人,也不可學致,然而總須有心。

詩的後四句,寫望廬山。望山而懷古人。晉人惠遠大師,曾居此山中。昔人之風,山高水長。在地為河嶽,孟子所謂"浩然之氣"者是也。瞻人故跡,慕其為人。也想像惠遠大師那樣,隱居山中,超脫俗塵。"正如《詩經》所云:"我思古人,實獲我心"之意。最後以"鐘聲"作結,真餘響無絕。天地悠悠,山川綿延。身在舟中,神隨思遠。此種境界,跨越天地時空。嚴羽所謂詩之極致有一,曰:"入神",孟浩然此詩真得"入神"之妙。

詩在大家手裡,如《莊子》寓言中匠石手中的斧子,可以運斤成風,斫去鼻上蠅翼之堊而不傷。玩轉自如,一任己意,可以驚天地,泣鬼神。這是那些作詩而淪為"詩囚"、"詩奴"之輩,雖嘔出心來,也仰而莫及的。六祖慧能之教法達:"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高明的詩人是在"轉詩",迂腐的詩人則是"為詩所轉"。同是詩人,境界自不相同。

自古及今,"轉詩"的詩人非常之少,多是"為詩所轉"。詩人而有""名者,唯三國時曹植,唐代李白,宋人蘇軾,三人而已。三人自是"轉詩"之詩人,有""之名,絕非虛妄。詩聖如杜甫,也而是"為詩所轉"之詩人。李白曾作詩戲之:"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讀此詩,可知孟浩然也是一位"轉詩"的詩人。雖無""名,卻也詩名重古今,歷代之所推崇,名副其實。詩中看似人人眼中之景,人人口中之言卻也是古今許多自謂"懂詩"的詩人所道不出的。有人稱讚此詩:"風神超絕,非復塵凡所有。"雖有些過譽,其實真的在塵凡之中很難找出第二首。其他如"神韻"、"逸品"、"一片空靈"的誇讚,誠不知何意,大概在字典里找不出合適的文字能讚美一篇超絕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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