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濃濃大霧裡拍照,我想這樣的生活會讓唐宋年間所有成名的詩人詞客艷羨一番:他們的詩章詞篇能空靈化了高山長河,他們的水墨長卷能容攬千古不變的神韻;但是,只有在現代科技產品的助益下,某天的真實本質的清晨和晨光里的景致才更真切地被留住,不需要抽象就完完整整地展露的朦朦朧朧凝在方寸之間;相片中奔跑的小男孩、追著滾動的花足球,躍躍然,似就要轉頭對你喊:「快來追我啊…我們一起玩……」
在長椅一側的草地上,小女孩穿著天藍天藍的衣服,喊著:「爸爸,爸爸,看這裡!」爸爸不回答,他在跑,在他後面,一隻大大的風箏也跟著跑,他們跑在青青的草坪上,泡在清清的白霧裡。小女孩也很快地走著,但是她的風箏只飛了她身高那麼高;撿起它來,她埋頭了像是在研究風箏的線,像是在憐惜它擦破了的一角……
小男孩是更喜歡足球的,咯咯地去把跑歪了的球兒抓回來,他媽媽對他說:「用腳踢。用腳踢。」於是,他把抱在胸前的球兒潑出去,像是放飛一隻鳥兒——那足球上綴滿了扭8字的服飾,黑白相調,旋轉出美麗的花色,落在男孩腳邊——他就,有時候做一個酷酷的姿勢、有時候則是乾脆利落地,把球踢給他的玩伴,他的媽媽。他的媽媽就會把球踢回來,或者踢歪了,讓它扭出很好看的黑白相雜的風。男孩很聰明,他會把球踢出去,可是球兒還沒走到媽媽那裡去的時候,他就嘻嘻地跟出去把它抱回來了,重新再踢一次。這時候,坐在石凳上靜靜的我就很不禁地笑了,我想他的媽媽也是吧——因為,好可愛的孩子啊!
清晨的草色從來就很迷人,每次它們生機油油的面容都讓我有戀愛的感覺:愛你美麗的時光,愛你對生命的預言,愛你讓我靈魂舒坦的慰藉。
清露的蘊涵一定洗凈了白天喧囂的塵埃,柔嫩的翠綠的精靈才都甦醒了,甦醒的她們就吸引了、生髮了這漫天的水汽吧?
瀰漫的迷漫的水汽像是仙境的布景師,我什麼都不是,就被氤氳成了一縷幽魂,飄忽地遊蕩。
蓬蓬的樹葉在霧裡失去了層次感,成為水墨畫里的一個靈感。細直的墨色的燈柱頂著三角形的頭,像宮崎駿漫畫里的一棵植物。
在某一處,恰到好處的距離,有一棵奇峻的枯樹,似乎沒有一片葉子的襯托,似乎也不需要有任何東西來增添它現在的表現力:它是它,它是站在清晨霧裡的它;不需要冬天的比喻,不需要春天的修飾,不是孤單者的代言人,不是群體的活躍分子,不描述生存的希望,不闡發死亡的哲理;僅僅就是它,被我看到,被天地寬容,被自己愛戀。
我愛武大的樹,也許會更愛別處的樹,但是它們最初所占據的位子將永久不變。美其名曰:尋找一首遺忘的詩。其實,誰不知道呢?——她就鐫刻在我的心裡,在沉默的眼光里。
黑漆的身軀,雅黃的喙,靈巧的小跑——一隻烏鴉悄悄地竄進樹陰處,打破我走神的片刻。
當作一封信吧。
作者介紹: 豌豆花下貓,生於廣東畢業於武大,現為蘇漂程式設計師,有一些極客思維,也有一些人文情懷,有一些溫度,還有一些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