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基礎學篆刻:做印,「做」還是「不做」,如何「做」?

2020-06-16     談藝錄

原標題:零基礎學篆刻:做印,「做」還是「不做」,如何「做」?

引言:所謂的「做印」,是 為了追求某種印面的效果,在完成字法、篆法、章法、上石、刀法等主要創作程序後,再用一些特殊的手法,對印面進行修飾、補充和完善的後期處理(引李剛田《篆刻學》)。

其實,最早的「做印」,就是「做舊」,「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使一方剛剛完成的作品如穿越遠古而來,古意盎然。

但是明清以來的「做印」,內涵豐富多了,它 包括了對印面進行修飾、潤色和處理,使之達成某種藝術效果(不僅是「古」,但主要是做古,因為篆刻主要是古典藝術),與之前相比的話:手段更多了,針對性更強了,追求的目標層次更高了。

(銹跡斑斕的古印)

「做印」的淵源

有記載的最早的「做印」記載來源於文彭和陳太學,對,文彭就是被我們高高架在篆刻鼻祖位置上的那位大神;陳太學何許人也,暫不明確。

原文記載在沈野的《印談》里:

文國博刻石章完,必置之櫝中,令童子盡日搖之。陳太學以石章擲地數次,待其剝落有古色,然後已。

沈野應該是明末清初人,具體生卒年不詳,但可以證明至少在明代末年已經有關於「做印」的記載了。

文彭的做法是把刻好的石章裝在木匣子裡,安排一個書僮一天到晚搖個不停,石章在木匣里跌、滾、碰、撞,自然會在印面產生磨損與缺失,這種磨損與缺失,最終參與了印面最終審美,使這方印「像」是經歷了歲月的磨礪,但一定要注意,只是「像」。他追求的仿古的效果,也採取主動手段,雖然過程不受控,但他畢竟是在「做」。相比之下,陳太學的做法則大致相似,「做」的過程都不受控。

(文彭畫像)

其實不受控是自然的,因為大自然在經過歲月再次創造印面效果時,也是不經意、不受控的,更何況,篆刻刀與石的碰撞,它必然產生偶然的審美效果(這正是篆刻的魅力所在),所以,文彭與陳太學的做法無可厚非。

其實,吳昌碩也有這樣偶然求效果的「做印」記載,事跡並不可考,原文可見陳巨來《安持精舍印話》引鄭文焯筆記:

「往見老鐵刻一石罷,輒向敗革上著意摩擦,以取古致,或故琢破之,……」

這似乎有傳說的成分,也有一說稱他往自己的布鞋上蹭,蹭到滿意為止,這點記載或許有可信度,我們看他的印面,常常會有不知如何刻起的感嘆,比如這方「安平泰(太)」印:

(吳昌碩:安平泰)

強調「做印」,當然不是吳昌碩的一個人的取向,而是後續一批印人的創作風格取向,比如來楚生,他也「做印」,如圖:

(來楚生:猴、蛇生肖印)

這一類寫意風格的印,我們看刀痕歷歷的印面,卻無法清楚分辨,哪些是刻的部分,哪些是「做」的部分。

「做」與「不做」的爭論

實際上,關於印面最終結果的「做」與「不做」,在篆刻界是有爭論的,而且爭得旗幟鮮明:

黃牧甫為代表的一派主張:「不做」:最經典的言論在「季度長年」一印的邊款:

漢印剝蝕,年深使然,西子之顰,即其病也,奈何捧心而效之,士陵。

(黃士陵:季度長年)

這方印很有名,持光潔理論的一派印人,常常引用,藉以諷刺「寫意」類印人,漢印的好剝蝕效果,是因為歷經了歲月,並不是它原本如些斑駁。西施捧心皺眉,是因為她心臟有問題,她有病,大家何苦都捧著心口效仿她!

當然,他的作品,印面也是光潔如新的,幾乎找不到斑駁粗糙之處,卻也風格鮮明。如圖:

(黃牧甫:同塵和光)

主張 「做」印,以吳昌碩為代表,不用多說,作品可以說明一切:

(吳昌碩:石人子室)

何處是刻?何處是做?很難說得明白清楚。

實際上, 因為「做」與「不做」關乎審美,這個爭論將永恆存在,因為關於審美,從來都是主觀性的,無法達成統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做」與「不做」兩派,誰都不比對面的人更高明。

我們不站隊,但「做印」還是要講,既然要講做印,做印的原則和方法如下:

做印的原則

其一、物理原則

關於做印,明代的徐上達在《印法參同》說:

如銅章,須求所以入精純;玉章,須求所以出溫栗。銅角宜求圓,玉角宜求方。銅面須求突,玉面須求平。蓋銅有刓而玉終厲也。至於經土爛銅,須得朽壞之理,朱文爛畫,白文爛地,要審何處易爛則爛之,筆畫相聚處,乃然。若玉,則可損可磨,必不腐敗矣。

簡單地說:針對不同材料的印,要採取不同的做印方式,比如銅、金、銀、鉛、鐵、玉、瑪瑙、琥珀、水晶、木料、象牙、陶、磚、琉璃……太多了,不同的材料,因為材料有不同的物理特性,比如銅會磨圓,磨突,會擠扁,會變形,但玉不會,玉的斷面一定是齊整的,對於不同風格的印,比如銅印風格、玉印風格,在做印時,要考慮物理因素。

還要分白文印和朱文印。

(白文漢印的殘損特徵)

白文印,做印要從突出的「紅地」做起,因為它突起,會受到外力的侵蝕與碰撞,它才會產生破損痕跡,朱文印則要從突出的筆畫做起,道理一樣。

(朱文漢印的磨損特徵)

再進一步,印章的邊角,要比印章中心地帶更需要「做」,因為它「凸起」,受磨損的機會更多。

總之, 要依據不同的印式創作需要採用不同的「做印」手法

其二、字法、篆法做「古」原則

為破碎而破碎當然不對,甘暘的《印章集說》說:

古之印,未必不欲齊整,而豈故作破碎?但世久風煙剝蝕,以致損缺糢糊者有之,若作意破碎,以仿古印,但文法、章法不古,寧不反害乎古耶?」求古的方法不能是簡單的破碎,磨損,而應當首先從字法、篆法上下功夫。

(吳昌碩簡單的漢印印式也「做」)

所以, 從字法、篆法、章法方向入手去考慮「做印」才是正道,也只有這樣,才能不「走火入魔」。最終不會受「做印」之害。

做印的方法

1、用刀尖(有人有專門的圓錐刀)、刀刃、刀角、刀杆、刀頭以及其他任意的金屬材料,輕重適度、 部位準確地擊邊破損、殘蝕印面線條或空地( 這裡的準確很重要,是印人想好的,為了表達某種藝術想法而做的精準設想點)。

但用刀,用金屬工具「做印」,這種方法出來的做痕一般是「硬」的,是脆的,是痕跡明確的;

2、用細砂、細鹽、粗布、橡膠墊、滑鼠墊、牛仔布、木屑、煤屑、砂紙、海綿……等非金屬材料,輕重適度的揉擦印面線條、四角、邊界,削弱由刀法造成的銳利(也叫「去火氣」)。這種方法做出摟的做痕一般是「柔」的,是溫和的,是痕跡模糊的。

(吳昌碩做完的印)

總之, 無法不可用於做印,無物不可用於做印,沒有成法,沒有定法。

其實,做印的努力方向與章法大同小異,也有兩種:

1、製造矛盾。通過殘損使原本平板的印面產生擾動,平整的印面變得不再平整,對稱的打破對稱,增加對比為目的,增加節奏感,增多變化性;

2、調和矛盾。印面本來衝突的地方,通過「做印」來消彌,以平撫、減小衝突,達到印面總體和諧。

看似矛盾,卻是真正的方法和方向。

總結:做印的最終境界是「做似不做」,就是通過精心、準確用刀、用料做出來的印,要像完全沒有「做」過一樣,就是看不出刻意的痕跡,其實這正是吳昌碩等大師們達到的境界。

(【零基礎學篆刻】之36,部分圖片引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1uAvnIBd4Bm1__YWUDy.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