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又惹事了。
他說不能把中國電影做成主旋律專賣場,希望給所有電影一個確定性的環境。
這一番話一石激起千層浪,只是這個詞條在熱搜並沒有停留多久便已查無此相關。
賈樟柯很焦慮,不踏實,不想在不確定的環境里拍電影。
他的《在清朝》籌備十幾年,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樣,不是賈樟柯不想確定,是他沒有辦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兩年前說已經改了劇本,計劃開始搭景,前段時間在新派武俠論壇上,又說《在清朝》一定會拍出來。
如今接受採訪時卻說,不知道了,我連計劃都沒有,我的職業生涯原來是兩年一部電影,現在變成五年、六年一部,無所謂了,不著急了。
本來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賈樟柯為何冒天下之大不韙說這樣的話?
因為他還愛電影,他期待中國電影能夠回到充滿確定性的年代,這樣像他們這些人就可以努力為電影出一份力。
賈樟柯很清楚,中國電影目前的問題不只是經濟問題。
這幾年的電影,成功的類型過於單一,觀眾看不到多樣的國產電影,只有一個接一個的複製、炒冷飯。
中國電影存在一些潛在的,不正常的競爭,失去了多元化的投資,只專注於安全的主旋律,沒有了公平與平等。
與國外電影的交流上,國產電影也處於停滯狀態。
歐洲三大電影節未見中國電影的身影,多合作、多接觸、多交流隱身了。
這樣的閉門造車,根本無法發現自己的不足,也難以取得長足的進步,下一個新浪潮若來臨,中國電影難道避而不見嗎?
賈樟柯對電影的敏感度要比普通電影愛好者高得多。
他的電影總是將視角對準處於邊緣的小人物,藉助鏡頭告訴大家,中國電影不止有大城市的燈紅酒綠,還有小鎮的掙扎與落後。
他將那些被時代遺忘的底層角色,推向大眾的審視之下,並以詩意的鏡頭對這個時代迎頭痛擊,讓人們記住改革發展過程中有些東西不能被遺忘。
正是因為賈樟柯的這種不妥協讓他長期處於地下。
以前的他,剛拍電影的時候特別有激情,覺得電影可以改變世界,可現在電影成了單一的工具,電影對世界的改變太慢了。
有時候,賈樟柯不止一次地想過不在這個行業里做了,因為空間太小了,束手束腳的很難把自己的想法全盤灌輸到電影當中。
可是他又捨不得離開他鐘愛的電影。
這種糾結讓他有了不快樂,讓他的電影有了「我該去哪」的迷茫。
所以他的電影有時候有些晦澀難懂,因為他自己時常感到迷茫,而這種迷茫又一時得不到解答。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賈樟柯的困惑仍舊沒有得到解決,還會持續很久。
作為這個時代里的寂寞獨行者,賈樟柯多次為自己受到的制約越來越多而焦慮。
他想保持藝術性,但其中的平衡點如何權衡始終讓賈樟柯不知所措,但願這樣的生活不要抹平他的詩意。
賈樟柯的不知所措,又何嘗不是中國電影該去哪的迷茫。
從1905年有了中國電影到現在,西洋影戲已經本土化一百多年了,有過輝煌、有過暗淡,但從未有人放棄過電影。
如今,中國電影又面臨巨大的困難,是一刀切封禁所有,還是撂挑子,愛咋咋地,中國電影的未來究竟在何方?
建國後,中國電影有兩個黃金時代和一個爆發時期。
第一個黃金時代是十七年時期,即1949年至1966年,全新的中國電影撲面而來。
這十七年,整個中國百廢待興,外憂內患,為何還能讓中國電影跟上世界先進電影的腳步?答案很簡單,人才儲備多。
彼時的中國,第二代導演老當益壯,第三代導演正值壯年,第四代導演年輕氣盛。
即使時局不是很安定,但是掩蓋不住他們過人的才氣,即使在框架里跳舞,依舊遮不住他們光彩照人的樣子。
在桑弧、謝晉、崔嵬、石揮、趙丹、凌子風等人的努力下,中國電影蒸蒸日上。
十七年時期,中國出現了《林家鋪子》《我這一輩子》《姐姐妹妹站起來》《哀樂中年》《農奴》等經典電影。
這些作品把新現實主義和蒙太奇帶進了中國電影當中,並且技法不輸國外。
此外,以《林家鋪子》為主,革新了《小城之春》中詩電影的風格,啟發了後來的《城南舊事》,讓中國電影語言有了十足的進步。
第二個黃金時代是1978年——九十年代初。
這十幾年,中國開始改革開放,思想逐漸開放,外來先進的電影語言走了進來。
同時,對藝術的限制也很少,創作環境也比較開放,講究導演表達自己對生活的觀察,對藝術的革新,對民族和文化的反思。
第四代導演和第五代導演有了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
尤其是第五代導演,他們的第一部電影大都革新了中國電影語言,讓中國電影百花齊放。
陳凱歌的《黃土地》、張藝謀的《紅高粱》、黃建新的《黑炮事件》、田壯壯的《獵場札撒》等電影,其中具備的先鋒性,讓世界電影為之震撼。
他們也先後在國內外攬獲大獎。
柏林電影節、坎城電影節、威尼斯電影節,包括奧斯卡,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第五代導演與第四代導演一起將中國電影推向了一個至今都無法超越的高峰,一個令人懷念的為藝術不斷革新的高峰。
一個爆發時期是2012年至2019年。
期間,中國電影市場的觀影群體逐漸形成,票倉不斷擴大,票房數字持續增長。
2012年,《泰囧》成為中國第一部票房破十億的電影。
次年內地成為全球第二大票倉,年度總票房冠軍頭銜再未旁落,2014年的《變形金剛》除外。
2014年,《心花路放》成為第一部票補的電影,國產電影開始野蠻生長,年度總票房以百億遞增。
2017年《戰狼2》單部電影票房突破50億,2018年,年度總票房突破600億,2019年達到目前的巔峰——641億。
可現在呢?中國電影陷入了艱難時期。
不禁三省吾身,人才儲備多嗎?創作環境開放嗎?電影市場快速增長嗎?
答曰,三個條件一個都辦不到,所以這是中國電影的至暗時刻,應該攜手度過,而不是勾心鬥角,棄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