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幻的神,千萬別毀他!

2022-08-08     影探

原標題:中國科幻的神,千萬別毀他!

2015年8月23日下午1點。

當離地球350公里外的國際空間站傳回太空人Dr. Kjell Lindgren的影像,他揭曉此次雨果獎最佳長篇故事獎得主——

《三體》,劉慈欣。

這是歷史性的時刻。

頒獎視頻,太空人Dr. Kjell Lindgren

在此之前,亞洲科幻作家未有一人獲得雨果獎,非英語系作品獲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獲獎者劉慈欣沒有去。

早在3個月前,《三體》入圍星雲獎,劉慈欣赴美參加,結果顆粒無收。

雨果獎提名後,他旁敲側擊問主辦方是不是必須去,得到的答覆是可以不來。

這不就是沒獲獎的意思?

那麼老遠,還得花錢,索性沒去。

事後回想,有些後悔。

獲獎的消息,最先由出版社發給他,接著他的電話便被打爆了,幾小時內,《三體》銷量從五十位躍升至前十,然後沖向首位。

接受採訪時,被問及當時感受,他說第一反應是高興,然後是平靜。

劉慈欣沉穩、內斂,看上去波瀾不驚。

但後來,他的貼吧小號shipship被扒。

自己激動回帖:

「是國際空間站的太空人從太空頒布獎,很高大上!」

著實好玩。

無可置疑,「三體」是今日最受矚目的IP之一,當我們反覆咀嚼書中的細節,試圖從中體味作者的意圖。

其實劉慈欣已站在台前。

前不久,科幻漫談節目《不要回答》開播,節目的鬆散剪輯、尷尬設置遭人吐槽。

但作為嘉賓之一的劉慈欣獨有一種智識上的性感。

他的謙遜與悶騷,世俗與超然。

如此相反相悖,又如此相得益彰。

不賺錢

某次,一行作家在杭州喝酒,聊到如何毀滅一座城市。

劉慈欣「啪」一聲將酒杯放下,說:

「先把杭州降到二維,變成一幅水墨山水畫,再降到一維,變成一根細細的絲綢。」

話落下,大家的口哨、掌聲便起了。

劉慈欣愛喝點酒。

喝酒後會顯熱情。

《三體》的影視改編權,就是在酒桌上賣給張番番,10萬塊,第二天怕他酒醒反悔,急忙速簽合同,後來張轉手賣給游族,1.2億,賺麻。

問他後不後悔,他搖頭:

「佩服其高遠的商業預見能力。」

幾分傲嬌,也含幾分真心。

《三體》共三部,此時《三體3》尚未面世,《三體1》還未獲雨果獎,國內科幻迷是小圈子,國內科幻文學創作並不受關注。

寫完《三體2》後,劉慈欣就想收筆了。

原因無它,書的銷量並不樂觀。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他把章北海給寫死了。

為了塑造這個人物,前期耗費大量筆墨。

劉慈欣親述:

「如果(打算)寫第三部,絕對不會這麼做,你沒有像喬治·馬丁(代表作:《冰與火之歌》)那樣的本事,隨隨便便讓主角說死就死。」

在中國寫科幻不賺錢。

但劉慈欣沒哭過窮,因為他真不窮。

一畢業就進了電力系統,他曾說過:

「至少在目前,電力系統還沒有窮人。」

說完這話的兩年後,2009年,他所在的電廠改建,他被分流,寫作的溫床戛然而止,後「被迫」成為全職作家。

這小嘴,簡直開了光。

摸魚王

劉慈欣生於北京,長於陽泉。

80年代初,考入華北水利水電學院,畢業後在山西娘子關發電廠做計算機工程師。

這地方雖小,但是個自成一體的小社會,有醫院、影院、舞廳、體育館......

娘子關發電廠

圖源:網絡

廠里福利不錯,經常發東西,有錢都沒處花。

除了在牌桌上。

劉慈欣當時還沒有女友,沒有消遣,樂子是下班後跟人打牌打麻將,輸得少還好,結果某晚輸掉一個月的工資——800塊錢,如割腿肉。

所以此才決定寫作。

他想著,好歹消磨晚上的時間,寫東西賺不賺錢另說,起碼不賠錢。

什麼時間寫呢?

當然是上班寫!

劉慈欣每天盯著電腦,等系統報錯再去維修,空閒時間多,還有間獨立辦公室,再用質量特差的液晶屏,稍微轉下角度,別人進來也看不清。

天時地利人和。

就這樣,他成了最強摸魚王:

「利用工作時間寫作,有一種占便宜的感覺。」

嘿嘿~

1999年,36歲的劉慈欣開始發表文章。

出道第一年,就憑《帶上她的眼睛》獲得中國科幻最高獎——銀河獎,直到2005年,銀河獎榜單連續八年都有他的名字。

因為2006年,他就連載《三體》去了。

這事甚至傳到了娘子關,有同事告訴他,有個寫科幻的和你重名。

他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一時摸魚一時爽,一直摸魚雨果獎。

劉慈欣是橫空出世的科幻怪物。

《三體3》出版後,科幻作家韓松說:

「我們以前寫的那些東西——至少是絕大多數,在它面前,簡直不值一提,我們的確是不敢搞科幻了。」

即使拋開《三體》不言,只聊他的中短篇。

第一次讀《帶上她的眼睛》,看到女性領航員下沉至地心,卻無法再返航,要在狹小的艙體內獨自度過餘生。

這部20多年前的小短篇,讓我的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儘管這是篇他並不滿意的作品。

《2001:太空漫遊》

《贍養人類》中的「外星終產者」與「地球財富平均分配」,《鄉村教師》中關乎人類命運的「押題」,《中國太陽》中一個農民工走向太空.......每一個想法都讓我震驚、詫異。

嚴鋒評價他:

「憑一己之力把中國科幻提升至世界水平。」

無道德

2019年年初,《流浪地球》上映,被譽為「打開國產科幻片大門」,年底新冠疫情爆發。

更早之前,劉慈欣接受採訪時曾提到:

「我們應該做好面臨『超級災難』的準備,當外部根本沒有救援,整個全人類同時處於災難之中的這麼一種狀態,我們的政治、經濟、文化該怎麼辦。」

當時主持人不解地問:

「人類處於和平與發展階段,考慮這個問題似乎有點空中樓閣。」

劉慈欣堅定回道:

「如果我是人大代表就會提這種提案。」

而2020年至今,我們正無比強烈地感知瘟疫與戰爭。

這樣的話具有預言性。

《流浪地球》

劉慈欣多次被問過對人性的看法。

他的回答始終如一:「人性本身的話,我既不希望也不失望。」

在《三體》中有句凝練的話: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人類並不感謝羅輯,民選的程心守護不了人類。

劉慈欣一再顛覆現實:

現實中任何一種邪惡,都能在科幻中找到對應,使之變為正義,反之,現實中的道德義舉,也能通過虛構一個極端環境使之消失合法性,甚至變得恐怖。

所以他說:「科幻寫作有一種邪惡的快感。」

康德有句類似的話:「敬畏頭頂的星空,但對心中的道德不以為然。」

劉慈欣從沒想過用科幻隱喻現實。

劉慈欣想做的是用現實隱喻科幻。

他多次強調他對政治表達並不感興趣。

在回應「程心」這一角色設定是否厭女時,劉慈欣委屈巴巴:

程心原設定性別為男,是因為編輯建議所以才改為女性。

筆下所有人物,他都不愛。

都是工具人。

他對自己的作品絕對理性。

儘管他是被突然推到台前。

去太空

童年時,劉慈欣的父親帶來一箱書,他躺在床上翻看《紅岩》,卻突然被父親抽走,原因是「太毒草」。

他又看凡爾納的《地心遊記》,父親抽走時,他擔心的是無法看完,因為太好看了,父親只是告訴他「這是科幻小說」,便將書還給他。

他震驚不已:裡面不是真的?

1970年4月25日,中國發射第一顆人造衛星「東方紅一號」,漆黑的天幕上有一顆小星星緩緩飛過。

劉慈欣仰望著晴朗的夜空,他第一次開始想像著宇宙。

那年他7歲。

《流浪地球》

填報高考志願那年,他看到譚允基翻譯的《2001:太空漫遊》。

22年後,譚允基在科幻論壇發帖回憶翻譯往事,十個小時後,出現一條跟帖:

「終於有一個機會對您表達遲到了二十年的感謝!二十年前是您的這本譯作把我帶進了科幻世界。」

出自劉慈欣。

劉慈欣寫作時是孤獨的。

他不和身邊的人聊科幻。

在《三體》里有句冒犯卻真摯的話:

「在中國,任何超越飛揚的思想都會砰然墜地的,現實的引力太沉重了。」

有件往事:

1989年,中國將1991年世界科幻協會年會主辦權拿下,轉過年卻又被取消了主辦權,中國科幻人楊瀟坐了8天8夜的火車趕到荷蘭,給各國代表看他們拍的《四川歡迎你》。

大家看著楊瀟浮腫的雙腿,被打動了。

1989年世界科幻協會年會

左為楊瀟

91年,年會順利在成都召開,各國代表在臥龍保護區參觀,看到胖圓的大熊貓,與之相比,中國的科幻作家都瘦得過分。

同年,楊瀟作為社長,雜誌《科學文藝》改名《科幻世界》。

8年後,一位新人在《科幻世界》連發四篇短篇,展露頭角。

這人便是劉慈欣。

他說第一次參加《科幻世界》舉辦的銀河獎,像降落在充滿和自己用一物種的星球。

這個星球很小,宇宙不以為意,但它關懷宇宙。

中國科幻作家聚餐

左起:董仁威、吳岩、劉慈欣、韓松、王晉康、何夕

圖源:網絡

如果沒有雨果獎和《流浪地球》的熱映,會有那麼多人知道劉慈欣嗎?

事實是。

即使沒有雨果獎和《流浪地球》的熱映,劉慈欣依舊是劉慈欣,損失的是讀者,從不是他。

他將科幻從現實的引力中拉起。

他背後是中國科幻的生命脈絡。

現在要讓世界感知到它的跳動。

成名後的劉慈欣大部分時間依舊待在陽泉老家。

寫作,閱讀,買菜,鍛鍊。

與現實保持著最近距離,想著最遙遠的事。

他每日晨跑,一周遊兩次泳,保持體魄,他說要在30年後前往太空。

參考資料:

1.《「幻一代」教主劉慈欣:世界上有兩個我,一個在小說里幻著,一個在現實里蟄著》,錢江晚報

2.《衛星來的那一夜:劉慈欣的科幻漂流》,今日叉燒

3.《劉慈欣:裝在格子襯衫里的人》,人物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45361ee326856fd33d69e82ea42e80f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