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壹哥
出品 | 壹條電影
引子
說真的，20號首映《白蛇2》結束那一刻，我的心裡是非常激動的。
大概的情緒是：
票房要爆！全員通吃！下一部「哪吒」！ 以及，暑期檔有救了！
現在，快一周過去之後再回想，這情緒多少顯得有些可笑，甚至業餘，但在二刷之後，有一個判斷還是很堅定的：
在我這，《白蛇2》是部好電影。
當然了，好電影這個判斷，完全不需要我咬著後槽牙、苦大仇深地說出來——豆瓣7.4，貓淘平均9.3，放在這個「平庸已是出色」的時代，已然是5%的那部分優秀代表了。
不過，尷尬就尷尬在這：
能看出來，相比第一部，《白蛇2》的投資和野心都膨脹了不少，觀眾期待自然也不是一個量級，但看如今首周末不到2億，總計5億左右的票房預期，只能和前作的4.68億持平。
只看市場表現，《白蛇2》顯然是失敗了。
映後這兩天，我沒有第一時間寫文章，花時間看了很多討論，尤其是爭議，看得越多，思考得越多，越能理解電影的票房遇冷。
但越是理解，反過來也越為《白蛇2》，發自內心地感到惋惜。
嚴格說，下面寫的不算是一篇影評，而是一個 開放討論的互動貼。不管你對這部新片是喜歡還是討厭，不妨看到最後，然後說說你的真實想法。
（以下涉及劇透）
1.
為什麼沒爆？
那位問了，沒爆有什麼奇怪？爆了才是新聞。
但我想聊的，是這個問題背後隱藏的創作邏輯。即主創們在一開始所做的選擇，是主流還是非主流，往往決定了一部電影最終是一飛沖天，還是一瀉千里。
最有趣、也最值得玩味的對比，來自50億的《哪吒》，和5億的《白蛇2》。
《哪吒》，是從非主流到主流：
神話中的哪吒，削骨還父、削肉還母，是對抗父權的真·反骨，妥妥的非主流。
電影的選擇是，向主流靠攏，向父權低頭，家庭是和諧溫馨、父慈子孝的，哪吒要對抗的，是虛無縹緲的所謂天命。
有個評價我覺得非常準確，《哪吒》是將經典做了 青春疼痛文學式的改編：
那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正處在懟天懟地年紀的年輕人，聽起來著實爽快，至於這話是對誰而喊，為何而喊，反倒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樣犧牲表達深度、提高受眾廣度的改編選擇，在商業屬性上，就是非常精準、也非常專業的操作——50億票房，起碼有40億是這個改編的功勞。
《白蛇2》則正相反，是從主流到非主流。
《白蛇傳》作為民間四大愛情傳說之一，感天動地的人妖戀是噱頭，本質上還是受眾最為廣泛的異性戀。
《白蛇1》雖然也做了改編，但邏輯還是偏向主流的，在這基礎上，「許仙」的變身為妖，對觀眾還是一個驚喜的加分。
但到了《白蛇2》，主創做了一個極為大膽的選擇：從主流的異性戀，轉向非主流的 姐妹情——你說是姬情，我也沒意見。
更大膽的還在後頭， 姬情之上，又再加上了一個「性轉」。
我看到非常多的評論和討論，對白蛇的「性轉」表達了強烈的不滿，甚至不少人直呼「噁心」。
原因無他，欣賞不來非主流而已。
可以這麼說：
當我們將電影視為一門純粹的生意時，主流與非主流的差距，就是這麼巨大。
因為選擇了非主流的核心設定，《白蛇2》對主流觀眾的吸引力，註定是要打個大大的折扣。
而如果我們繼續去分析這部續集的創作邏輯，另一個對票房起到決定作用的，是電影過於混雜的類型元素，以及對各路經典大片的模仿與借鑑。
用個網絡語言形容，就是所謂的 「縫合怪」。
比如那些比照著殭屍設計的幽靈怪
在這我就不去羅列《白蛇2》中有多少熟悉的影子了，豆瓣和微博不少短評都總結得很全面。我想說的是：
因為選擇了去借鑑與混搭，《白蛇2》對影迷群體的吸引力，同樣要打個大大的折扣。
於是，兩相疊加，主流觀眾和影迷，電影都沒討到好。
更不討好的， 還有摻雜了男性凝視的女性表達。
我能理解主創做這個選擇的理由，但事實就是：
在當下這個兩性話題依舊非黑即白的輿論環境，越是想要求全折中和男女通吃，最後就越容易兩邊都得罪。
看看漫威最新的《黑寡婦》，論整體質量肯定不如《白蛇2》，但漫威在去除男性凝視這一點上，做得可謂是非常徹底。
但換個角度：
雖然都在做電影宇宙，但追光的底氣，肯定是沒法和漫威比的。
這也是我下面想聊的：
我們可以說，票房不佳都是因為主創自己做的各種選擇，但對一部電影，乃至一個電影公司的評價，不應該是唯票房論。
2.
為什麼惋惜？
《白蛇2》，值得一個更好的票房成績。
現在說這個沒什麼意義，我對這部電影的惋惜，也不僅僅是在票房數字上。
有兩點，是我希望《白蛇2》能被大家記住的：
首先，它配得上 「工業之光」。
要明確的是，不是單純的技術強勁，就算高度工業化了，技術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電影工業的整體成熟度。
《白蛇2》讓我滿意的，就是在類型元素如此混搭的情況下，還能在美學和文本中間實現高完成度的平衡。
換言之，電影小到一場動作戲的運鏡，大到在不同畫風的切換，包括動作戲和人物成長的內在聯結，都呈現地自如而流暢。
別以為這「自如而流暢」很簡單，當下90%的國產類型片，都做不到這五個字。
除此之外，對細節的精雕細琢，視覺上的奇觀崇拜，也是「工業之光」的重要體現。
有人可能會覺得，《白蛇2》有刻意堆砌奇觀的問題，但就我個人觀感：
現在的國產類型片，先做到初階的毫無尿點，再去挑戰進階的內在敘事推動和節奏吧。
諸如搶戲的狐妖和兩個小跟班這樣的視覺奇觀，包括蜘蛛精和黑風洞這樣的腦洞設計，都是國產類型片中少見的 「想像力時刻」。
而想像力之於電影工業有多重要，我就不多強調了。
這時候，一定有人來吐槽故事了——這裡有多少個bug，那裡有多少個不合理。劇本難道不是「工業之光」的重要部分嗎？
我想說的是，《白蛇2》的故事瑕疵，在我這，尚可容忍。但如果你無法忍受，我表示理解。
比如很多人吐槽的，為什麼整個修羅城，唯獨白蛇進入時遭遇失憶+毀容；再比如青蛇在黑風洞中大戰法海20年，明明是幻象卻又真的影響了現實。
你說這些是bug嗎？我認為是；你說這些bug是無法解釋的硬傷，還是編劇無暇顧及的省略，我其實更傾向於後者。
當然了，對創作者來說，中國觀眾喜歡做文本解讀這個特點，本來就是柄雙刃劍——具體到《白蛇2》，當非主流的姬情設定沒能得到廣泛認可，觀眾開始揪住故事瑕疵等小問題不放，也再正常不過。
說遠了，拉回來。
第二點，在我眼中， 《白蛇2》是真正的 「先鋒」。
一來，它敢立大女主的女性表達，放在國產大片中實在少見，此為勇氣；
二來，它嘗試通過「青白之戀」傳遞愛情無關性別的觀念，不僅超前，還不乏巧妙，此為謀略。
面對這樣一個有勇有謀的「先鋒」，你討厭「性轉」的設定也好，牴觸男性凝視的彆扭也罷——這些討厭和牴觸都沒問題——但也要肯定，《白蛇2》邁出這先鋒一步，難度有多大，以及對未來國產類型片的潛在影響，會有多深遠。
但這也正是《白蛇2》的擰巴與糾結之處：
在這樣一個輿論環境並不友好的時代，迎合一定是風險最小的創作邏輯。而有追求的創作者和電影公司，會嘗試在迎合與自我表達中間求得一個平衡。
但看看過去幾年所有大爆的國產電影，除了現實題材能幸運地求得那個平衡——最明顯的例子當然就是《我不是藥神》——其他類型片，都清一色地選擇了迎合為大、犧牲表達的妥協。
或許， 不完美的「先鋒」們，大都如此命運吧。
明知必須要迎合，卻終究耐不住那份表達欲；抑或反過來，旺盛的表達在先，卻不得不為市場做出巨大的讓步，不管怎樣，最後的結果，都是不上不下的尷尬，和時代狂歡下的曲高和寡。
於是，某種程度上，我不是在為《白蛇2》惋惜，而是為近未來的中國電影，感到深深的無力與悵然。
結語
最後，還是希望大家去看這部《白蛇2》。
除了前面提及的所有，追光正在做的這個電影宇宙，應該也是中國電影中，最有可能成功的電影宇宙了。
雖然我不知道，票房不佳對這個電影宇宙，最終會是怎樣的一個影響。
祝它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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