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碗故鄉的面

2020-02-29     中財論壇

源自今日頭條正版圖庫,圖文無關

文/雲之飛揚;歡迎關注中財論壇

記得以前鄉間,誰家裡如來了客人,多半是主人下到灶間,燒起柴火,在大鐵鍋里放進一瓢清水,單獨為客人先下上一碗面。

恭恭敬敬端到八仙桌上,兩隻黃燦燦的荷包蛋,在碗里招搖顯闊,「貴客,貴客,我來也,請慢用!」下面鼓鼓囊囊的麵條,被愛顯擺的荷包蛋,壓得透不過氣來。

壓在下面的麵條,也非等閒之輩,待客人將表層的荷包蛋收拾乾淨,才發現碗里的麵條,原非稀鬆尋常物。心中大喜,開始襲卷殘雲。

家鄉的麵條多半是掛麵,江淮之間土生土長的稀罕物。掛麵筋道,能屈能伸,製作手法與北方的拉麵差不多,但不似拉麵需要反覆揉搓拉伸,它的製作工藝相對複雜,也更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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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見過村裡頭有家專做掛麵營生的。房子地勢較高,門前用夯實的泥土,圈了很大的一個院子,院子裡樹木不多,空曠得很。

一到立秋,涼風一起,一排排木頭架子就在院子裡開始耀武揚威,主人正在將一根根蘆葦杆子,插進架子上方的檁條圓孔里,蘆葦杆子截得一般長,圓孔在檁條上也是一字排開。

蘆葦杆上掛有一串串麵條,細細長長的,在太陽光下灰白灰白的,若有若無,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主人掛好麵條,開始在拉伸麵條下面綴著的蘆葦杆,一拉一放,一放一拉,麵條的身體,開始從半米長,快一米長了,又長長了。

圍觀來的孩童們,目光開始隨著麵條的拉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緊了,心想這是什麼好玩的東東,太有趣了,還能一拉一伸的,像極了調皮時候用的橡皮筋,可這玩意比橡皮筋大了好幾號。

「快有一個人長了吧?」「我的乖乖!」孩童們有的發出嘖嘖的驚嘆聲。主人將拉到位的蘆葦杆,輕輕一插,插進了架子下方木頭條的洞洞裡。拉長的麵條在架子上顫了幾顫,就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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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不慌不忙,又去忙乎下一根蘆葦杆。嫻熟的手法,顛幾下,麵條就服服帖帖地被制服到位,一根根麵條在他的面前,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個個站立成行。轉眼不到半天的功夫,一排排就列隊完畢。

秋陽里,晾曬乾的麵條,下架後,盤卷在一起,放在粗實的圓筒竹筐里,下面墊一層嶄新的報紙,或畫報什麼的,就挑上它走街串巷。

東家一把,西家一串,早晨出門,下半晌的功夫,主人挑著個空晃晃的竹筐打道回府了,嘴裡還哼著小曲兒,興奮的心情,從輕快的腳步上就走漏了風。

掛麵,其實長得有點下里巴人的樣子,顯得其貌不揚。不像筒子面苗條標緻,也不似拉麵渾圓潤澤,它細細長長,大頭大腦的,不規則的扁平腳,身兒是副弱不禁風樣,外表用手一摸,疙疙瘩瘩的。

最為要命的,不知掛麵為何物的人,初次與掛麵打交道,一定會馬失前蹄,下出來的面鹹得要命,讓他退避三舍。

掛麵偏咸,製作時鹽放得有點多。當時不知道為啥要這樣,難道鹽不要錢?

若干年後的一次回鄉,我還真的就這個不解之謎,正兒八經地向對方討教一番。「鹽可是掛麵的命,缺少了它,一拉就斷,掛麵就拉不起來,自然長不大,長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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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拉麵拉起來隨你長袖善舞,吃起來筋道十足,都是特殊的東西在推波助瀾。掛麵也沒能躲過這個劫。

有回我在超市裡偶然看到有掛麵可賣,立馬勾起思念的情結,連味蕾也開了花,毫不遲疑買了一袋回來。長相俊俏的它,在鍋里清純可愛,也沒有鹹湯的顧慮,只是不知少了點什麼。

「我做的掛麵,還是當初的味道,鹹鹹的,不濃湯。」家鄉里的做面人,就是這般樸實,堅守著自己的一份信條,他說自己的掛麵,絕不會添加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不是在作孽嗎?」他自己又嘟噥了一句。

這麼多年來,我吃慣了家鄉的掛麵,市面上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掛麵,我不再待見,漸行漸遠。家鄉來人,知道我好這一口,一到年關,常會給我捎些來。

寒冷的時節,下一碗家鄉的掛麵,吸溜著長長的麵條,一副不知所終的樣子,不知道這一根什麼時候可以盡覆到嘴,是我吃掛麵時的樂趣所在。

將第一遍湯水倒掉,重新加水煮開,不咸不淡也不濃湯的掛麵,加上幾顆烏菜心或青菜葉。

碗里,清湯清面,青青的葉兒戲中間,恰恰好的樣子。一代「食神」蔡瀾先生,在他的旅行食記《人生貴適意》一書里,有這麼一句話:

「我們吃的不是食物,是一種習慣,也是一種鄉愁。」誠如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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