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路上

2020-04-25     中財論壇

文/清風拂面;歡迎關注中財論壇

一天中的第八節課終於結束,孩子們都離開了,教室里空餘一地零食的包裝袋,空氣中的熱鬧如同塵埃一般,迅速四落,空寂頃刻間占領了陣地。

我站直身子,仰頭向天,長吁一口氣。這是我每次課後的習慣動作,它一下子推開了站在肉體上的疲憊。它擁有一鍵還原的本事。

吊在房頂上的那盞日光燈亮得精神抖擻,這讓我總是忽略室外的夜色正在慢慢加深。

我從靠牆擺放著的書柜上拿起那條桔紅色的圍巾,謹慎地裹在頭上,把耳朵護在裡面。然後又拿出那副紫色的棉手套,戴在手上。

弄好這一切,我掀開掛在門上的厚重的棉門帘走出來,門在我的身後闔攏。室外的冷撲面而來,熟悉的冷空氣,熟悉的冷冽的風,也有隔壁超市窗子裡透出的熟悉的被凍得發白的光。

念頭一閃而過之後,我騎上自行車,在這條小巷子裡穿行。與陌生人擦肩而過,與汽車的鳴笛擦肩而過,與嘈雜的各種吆喝聲擦肩而過,與無處不在的夜風以及路燈光擦肩而過。

源自今日頭條正版圖庫,圖文無關

來市裡六年了,走這條路也已經六年了。六年間,這條路經歷了兩次翻修。有風時路上煙塵漫天,下雨時又水流成河。

去年雨水大,下暴雨那幾天,我常常擔心自己會不會腳下一滑,出溜到兩旁深深的剛挖好的坑裡去。不過,終於都過去了。

六年,一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卻足以讓我臉上留下歲月的刻痕,足以讓我的心情不再像年輕時那般容易衝動。

孩子們的成長,也在有意無意地提醒我流年正暗中偷換。每個七月,都會有一批六年級的孩子因為上了中學而離開我所在的教學點。

六年,恰恰是孩子們上滿小學的時間,眼見著他們由小豆丁長成個子高高的少男少女,你才會驚覺,成長,原來這樣匆促。

六年間,上課用的教學點兒不停在變,記得最深的,還是初來市裡時,最先接觸的那一個,在那裡,我們呆了大約兩年時間。

那是一個很偏遠的廢棄的船廠宿舍,一個大院落,南面是一幢舊樓房,灰頹,破敗。院子的北面是一溜平房,因為剛刷過白塗料,顯得精神抖擻,我們就占據了這平房裡的三間。

源自今日頭條正版圖庫,圖文無關

它們被一截矮矮的花牆隔開,成了一間敞亮的教室。雖然離我家很遠,但因為清靜,一直到現在都是我認為最好的教學環境。

在短短的矮牆外頭,有一株桃樹。

一到春天,我就喜歡站在樹下,看亮紅的枝上,爆出一星一點艷紅的花蕾,然後綻出粉紅的花,滿枝滿梢,開得像一群任性的孩子,你爭我搶,誰也不肯讓著誰,就這樣,推推搡搡著,一起竄上了枝頭。

兩年時間,我一直忽略了桃樹上是不是結了桃子。倒是在桃樹底下的草棵兒里,有成群的小雞,它們有時撲扇著翅膀跑,有時東啄一下西啄一下,還有的乾脆就舒舒服服地蜷在草根旁的虛土裡。

這些雞都是住在大門旁邊那位老太太的愛寵,有時孩子們淘氣追著雞跑,一定會被她厲聲呵斥。

這位老太太個子不高,精瘦,可她養著的一隻板凳狗卻肥碩,肚子圓滾滾的,短短的毛遮不住腰腹上的肉,一個褶兒一個褶兒的,每天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時,像個小肉墩在運動。

路的兩旁,柳樹葉子早就掉光了,沒有稠密的枝葉遮擋,路燈桔黃的光伸展得更遠一些了。我最喜歡的情景,還是在夏天。那時候柳絲低垂,路旁的青草長得快有一人高了。

每個黃昏,夕陽都等在我的前頭,在那幾扇樓窗的玻璃上流連,金碧輝煌的陽光讓路旁灰頭土臉的樓房有了堂皇的味道。這情景總是讓我著迷,我愛著陽光等在前頭的感覺。

一個人在路上疾馳,總是一個人,偶爾東張西望,大多數時候目視前方。

源自今日頭條正版圖庫,圖文無關

有人說我內心強大,除了讀書寫字這點愛好,除了上課教書這點事情,似乎什麼也不在意。不在意吃的質量,不在意穿的質量,也不在意苦和累。

其實說到底,我只是一個想踏實過生活的人,而且隨著年齡漸長,我懂得了應該怎樣安心接受命運賜予的一切,喋喋不休沒用,抱怨也於事無補。

想想當初,二零零六年,當我第一次站在城市的街頭,我的心底毫無喜悅可言,滿眼都是迷茫和黯然神傷。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我舉目無親孤獨無依,像一根稻草,習慣了腳下柔軟的泥土,面對城市堅硬的方向叢生的柏油路茫然無措,自憐自傷。

我最常做的事就是胡思亂想,隨後再把這份不快強加給我身邊的人。

那段時間,我從每一個晨起開始等待日落,又在每一個夜裡盼望黎明。日子忽然被拉長了若干倍,無所事事的我煩悶滿懷。

一次拎著一桶煤餅走在半路上時,我忽然覺得四周低矮的出租屋那樣逼仄,腳下院子裡的青磚小路那樣落魄,在那一刻,它們共同敲打我的內心,我忽然醒悟,不能繼續這樣渾渾噩噩地過生活。

我應該為自己努力一次,哪怕失敗呢,我不能什麼都沒做,就甘心停留在那裡。好在,一直以來對於文字的喜歡,在這一刻給了我勇氣,讓我敢於拿起電話。

無論如何,所有的輾轉和不安,到底都回歸了平靜。

當我無數次往返於這條偏僻小路上,我的心思是安寧的。我們總是說著幸福,說著安穩,說著歲月靜好,說著與之相關的一切。

對於我來說,也不過就是擁有這樣的一條路——在它的兩端,一邊是給我提供了休憩地的家,一邊是給了我稻粱的工作單位。在路上,我經歷風雨,也沐浴光。

文/清風拂面;歡迎關注中財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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