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我們將一起共讀奧地利作家卡夫卡的長篇代表作《審判》。
《審判》,2019
文學是迷人而富有魅力的,它能給予我們超越現實生活的希望、美好和溫柔,但文學更是具有力量的。
它像一匹駿馬,帶著我們向人類靈魂的更深處馳騁,它又像一把火炬,照亮靈魂王國里的黑暗地帶。
而擎起這火炬的,正是那些在心靈的無人之地勇敢探索的文學家們,這些孤獨的先行者中,卡夫卡是最為卓越而獨特的一個。
即使一百年過去,我們也仍然會記得他的《變形記》的開頭——「一天早晨,格里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
這是卡夫卡最有名的短篇小說,也是他成為荒誕派文學家的代表之作。
一個人變成了臭蟲,這本已是極其荒誕的設定,更為荒誕的是,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為何會變成臭蟲,也不關心他怎麼再變回來。
而在《審判》這部長篇小說中,卡夫卡將人世的荒誕做了更加淋漓盡致的展現。
故事中的主人公K被判了刑,卻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麼,也不知道是誰在執行判決。而審判他的法院則藏在貧民區里的一座閣樓里。
卡夫卡通過這種荒誕的形式和內容,深刻地表現了20世紀西方人在現實壓迫下的焦慮、無助和絕望。
在閱讀這本書之前,讓我們先來思考以下這些問題:
1、當周圍的人都選擇妥協時,你是否能有勇氣堅持反抗到底?
2、在這個世界裡,是否真的存在某個無法觸及的權威,在對我們的行為進行著審判?
3、審判與被審判是完全對立的嗎?還是我們每個人都是某種意義上的審判者與被審判者?
4、如果命運拋給你一道選擇題,要麼屈辱地活著,要麼帶著尊嚴死去,你會如何作答?
希望通過這一周的共讀,你能從中得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卡夫卡全名弗蘭茲·卡夫卡,1883年出生於捷克的首都布拉格。
當時的捷克,和奧地利、匈牙利、斯洛伐克等國一起構成了龐大的奧匈帝國。
帝國的王室腐朽落後,反對革命與現代潮流,依靠著官僚集團和強橫的軍隊勉強維持著封建專制統治。
卡夫卡便是生活在這個帝國最混亂、最落敗的時代。
他的父親是個白手起家的猶太商人,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手打拚下殷實的家底,同時也希望卡夫卡能同樣成為一個商業強人。
在父親的嚴格要求下,卡夫卡二十三歲獲得法學博士學位,畢業後在一家奧地利工傷事故保險公司擔任律師。
但和精明世故、追求功名利祿的父親不同,卡夫卡天性敏感憂鬱,不擅長謀生,終其一生沒有換過職業,也沒有得到過晉升。
唯有在文學的世界裡,卡夫卡才能找到活著的價值和意義。
他將文學視為救贖,稱寫作是一種「祈禱」。
卡夫卡將自己的全部生命投入到了寫作中。他曾這樣坦陳文學對於自己的意義:「我的一切都是文學,我不能也不願是任何別的東西。」
為了生存,也迫於父親的威嚴,他不得不去上班。
但只要一回到家,他的生活里便只有寫作這一件事。
他曾這樣描述自己的生活——下午三點從辦公室回來,然後吃飯睡覺,睡到晚上七八點鐘,再隨便吃點東西。
散步一小時,隨後便是寫作,一直寫到凌晨兩點。
如此規律而單調的作息,貫穿了他短暫的一生。
有一次,他被派去父親的工廠工作兩個星期,寫作不得不因此中斷。
在那段日子裡,他在日記里寫下了自己因不能寫作而產生的痛苦,和身不由己的無奈。
因為沒有時間坐下來寫作,他甚至恨不得了結自己的性命。
卡夫卡不顧一切地想要成為作家,願意為此犧牲一切。
他曾三次訂婚,又三次解除婚約,終生沒有建立家庭。他不願被家庭生活拖累,也清楚沒有哪個妻子能忍受一個心裡只有寫作的丈夫。
「任何不是文學的東西都令我厭倦。」
「任何與文學不相干的事情,我都討厭。」
「倘若我有機會在一定程度上運用自己的才能和潛力,那只能在文學範疇。」
這就是卡夫卡。為文學而生,也不懼為文學而死。
文學是他理解生活、探索人生的手段,也是他心靈棲息的自由國度,只有在那裡,他才能暢快地呼吸,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他說:「這是唯一一條能帶我向前的道路。」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如此勤奮寫作的卡夫卡,生前卻只公開發表了四十多篇短篇小說。
這不禁讓人疑惑:這樣一個數十年如一日筆耕不輟的作家,就只寫出了這幾十個小故事嗎?
事實上,真正的原因是卡夫卡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十分嚴格,除非自己滿意否則絕不輕易發表。
直到去世前夕,他才將所有文稿交給好友麥克斯·勃洛德,目的也並非為了發表,而是讓他把這些稿子全部燒掉,不要讓別人看到。
卡夫卡為何如此拒絕自己辛苦創作的作品,以至於想要毀掉它們呢?
因為他對這些作品感到不滿意,實際上,他認為自己的寫作基本上是失敗的。
好在勃洛德並沒有遵照遺願,而是在他死後將文稿全部整理出版,並積極地推動這些作品的宣傳和翻譯。
多虧了勃洛德,這個生前默默無聞、鮮為人知的文學天才,終於走進了大眾的視野。
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他的作品在世界範圍內廣為流傳,在許多國家掀起「卡夫卡熱」。
如今,卡夫卡已被認為是西方現代派文學的奠基人,也是迄今為止最有影響的德語作家。
他的作品,受到了像托馬斯·曼、紀德、薩特、加繆等著名作家的高度評價。
而他的這部長篇小說《審判》,更是一度成為二十世紀50年代初最時髦的聖誕禮物。
生前無人知曉,死後盛名在外。
或許每一個時代的先行者,都很難被自己所處的時代認同和接納。
因為他們太清醒,也太直白,他們直接地說出那皇帝的新衣的假象,然而大多數的人寧願生活在麻木與謊言中。
甘於沉睡的人,看不見黎明前的第一道光,自然也不會聽到喚醒他們的聲音。
直到數十年之後,人們才終於聽到這吶喊的回聲。
經歷了二次世界大戰的西方人,在卡夫卡的小說里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他們發現卡夫卡簡直是個預言家,他的小說中的主人公的命運,儼然就是當時整個西方世界的共同命運。
《審判》這部小說,就是這樣一部先於時代的偉大作品。它講述了銀行高級職員約瑟夫·K從被捕到被判決的一段經歷。
剛剛陷入困境的K,對於自身的處境還沒有清晰認識。
他確定自己是清白無辜的,所以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只要搞清楚錯誤的緣由,一切就能得到澄清。
當他目睹了司法體系的混亂和低效,還有激情鼓勵人們去思考,去大膽推行改革。
然而隨著案件的推進,他漸漸認識到現實的殘酷,法律機構的龐大和腐朽,根本不是個人之力能與之抗衡的。
既然改變絕無可能,那個人的出路在哪裡?答案是沒有出路。
要麼毫無尊嚴的苟活,要麼以死來結束這出人間鬧劇。
驕傲如K,選擇了後者。只是直到最後一刻,他也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
《審判》里的故事,是卡夫卡所處時代的一個縮影,是當時瀕臨崩潰的奧匈帝國的一個寫照,同時也是人類命運的一個預言。
本應是為人服務的法律機構,最終成了壓迫人的龐然大物,連所處其中的法官和執法人員,也只是這部巨型機器上盲目運轉的一顆螺絲。
作為人的產物的司法體系,卻最終成了束縛人壓迫人的武器。這就是人的異化,是卡夫卡的許多作品裡不變的主題。
一百年過去了,卡夫卡所看到的問題,現在仍然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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