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小说家》的内核:我们都需要对虚构抱以相信的力量

2021-02-14     风影电影

原标题:《刺杀小说家》的内核:我们都需要对虚构抱以相信的力量

《刺杀小说家》始终是今年春节档中我最期待看好的一部电影,这其实和之前看到“路阳拍到头发花白”有着直接关系。我挺想看看,双雪涛的这个几乎难以被影像化的故事,在经历了这么艰难、漫长的摄制过程之后,会呈现出什么效果。

简单来说,电影中因果互生的两个世界,源于两股力量的对抗。路空文(董子健饰)与李沐(于和伟饰),一个是寄生底层的废柴小说家,一个是跻身上流的科技企业的老总。前者写的小说《弑神》中的反派人物“赤发上人”,其命运对应到了李沐身上——每当他有危机,这位老板就会发病,两者仿佛共生。再有三天,小说就会结尾了,照此下去,李沐必死无疑。

小说里写的在现实中就会对应发生,而现实的人物故事又影响着小说的每个细节转向。这个离奇的设定中,现实世界并不那么现实,而是一种“高仿现实”;虚构世界也不是全然虚构的,而是与现实互文的“无限增强版现实”。

从小说到电影,改动其实不小。读双雪涛写的《刺杀小说家》原著小说时,最吸引人的是其中双线并进互文的结构。我们其实可以把这本小说想象成一个“三面体”:

第一面的核心概念是现实中的人与小说中的异世界产生了“连接”。第二面是小说中庞大、萧索的异世界,其中呈现的世界观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却又有些许细节上的“藕断丝连”。前两面的线索铺陈,拥有巨大的展开余地,还没有被充分地交代。

而第三面则隐藏在前两面的背后,是没有被明确说明的真正现实。这一面被完全留白,需要读者自己主动把第一面与第二面拼凑起来,才能在蛛丝马迹中推理出最终骇人的真相。

春节档的商业大片,作为面向大众的通俗艺术,势必无法以这种留白的方式讲故事。于是电影进行了大面积的“补白”,重新梳理并构建了新的故事逻辑。

首先,影片进一步强化了异世界的世界观。在读原著的时候,我始终难以代入文字中的异世界究竟是发生在什么朝代的中式奇幻风格。电影交出的答卷,雄浑、瑰丽、神秘、荒诞,不符合史上的任何朝代,像是各种世界观的混合体——以北魏为根基,融合唐、宋、元朝代的各自元素,同时还参考了波兰画家贝克辛斯基的画作,兼容巴洛克与哥特艺术的意涵。

整个异世界处在一种不断“生长”的状态中,堪以“波云诡谲”来形容。

贝克辛斯基的画作

其次,加入了“异现实”、“因果互生”这两个概念,让故事的逻辑更清晰,甚至出现了“可供主角修改”的余地。

所谓的“异现实”,是指电影中的现实世界与我们所处的日常现实,距离拉得很开。这种感受体现在影像上,路阳镜头下或霓虹幻影或破败不堪的都市,近似于赛博城市“近未来”的设定;也体现在具体的剧情细节中,诸如号称能“重塑时间”的神灯应用、全网大数据实时监控的技术、特异功能人混战的段落,都是从概念上直接植入了奇幻色彩,将片中的现实世界打造成另一种“异度空间”。

“因果互生”则是在双重世界的互文上注入巧思。原著中,小说皆由路空文一人写成,关宁的到来并未产生实质影响。而在影片中,关宁的日志本成了小说构思的重要取材源泉,从而将小橘子拐卖案与异世界中的人物走向产生了更深的联结,也让关宁的人物塑造更具说服力和主动性。

走向与结局是完全可修改的,甚至可以不是由小说家、而是由普通人写就的。此时电影对小说创作中的“作者身份”进行了二次解构,塑造出与原著的三重面向都不同的第四面:所有观众、所有读者,都能在这种二次创作中实现自我的期许。

小说看起来是创作者挥墨江山创造出的异世界,但其实每个读小说的人尝试参与其中、介入叙事时,都可以获得新的东西。

由此,引出了《刺杀小说家》的内核: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相信虚构的力量。如同真实拍摄与特效后的画面差别一般,现实世界与异世界注定有着巨大的鸿沟;但与此同时,每个异世界又都是脱胎于现实。

“在我看来,小说这东西除去技巧不说,涉及的主要事情是真实和虚假的问题,而不是其他问题。”原著中的这句自白,说的便是这个问题。

对于异世界的想象,自古便扎根在中国文化的脉络里:华胥国、列姑射、蓬莱、古莽之国……这些奇异幻境并非凭空出现,虚构永远与现实息息相关。当时的人们无法抵御自然灾害的侵袭,又被山川相隔,无法见识更大的世界便早早离世。为了改善生死的痛苦、离别的惆怅与得失的烦恼,人生的矛盾才交织构成了幻境。越是远离现实的虚构世界,越是反映出在现实里难以被准确言说的民众心理。

路空文说自己写小说,是“甘愿过困苦的生活”,因为其他事情对他而言都已经是身外之物,他对异世界的着迷,死到临头了都不管不顾。他把自己认知自我、理解世界的方式,在小说里和盘托出。所有或热血纷飞或冷漠暴戾的情节,都是他处在一个比常人更为边缘的位置,与现实格格不入,方才有机会获得。

这种为了热爱付出乃至献祭自我的方式,即是创作者需要的,比常人更进一步的执念。所以,小说与电影,在为常人造梦、让我们体验不同人生的同时,创作者们还期待的是——我们能抱以相信的力量,靠近、理解、重新解读,相信虚构的世界同样能对我们的现实产生影响乃至改变现实。

从这个层面而言,观众与创作者,就是电影中路空文与黑甲这样双向的共生关系,在作品的面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个生命落魄至此,依然有自己的光彩和价值,为了找到自己爱的人,他愿意相信非常微小的希望,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路阳曾如此形容《刺杀小说家》想传递的信念。

只要相信、就能实现。豪迈的话语之下,是天真烂漫而又异常热血的一颗心。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xswBpHcBDlXMa8eqdbgW.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