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欠您一个真相
刘思树(四川)
网上视频中一个捡垃圾供女儿上学的母亲,买了一个烤鸡腿高兴地送到学校女儿手中,女儿尝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不好吃”,嫌弃地摔还给母亲转身就走了。母亲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怜惜地一边闻着鸡腿一边落泪。
我正为现在那些“小寄生虫”们生气时,镜头一转,女孩躲在不远处正在观察母亲吃鸡腿。原来,女孩是故意这样做,才能让辛苦的母亲吃上一点好吃的。这个过程刚好被一个路人看见,那人立刻拉着女孩来到母亲面前,女儿为母亲擦去眼边的泪花,母亲立刻明白了女儿说“不好吃”的真相。
小视频虽然是编演的,演技也不怎样,但其内容却触动了留在我心中的一个无可挽回的痛楚。
第一次回乡探亲已是我当兵第四年的春天了。我一回到家,几年未见的亲人们,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让我统统吃掉,尤其是我的亲大姐,有时我刚吃过饭不久,又煮来一碗鸡蛋醪糟,或是碗底埋着肉的面条。
我非常清楚,这些都是那时农村最稀有的待客的东西,况且又处于青黄不接的二三月,好多人家已是粮桶空空,有的已在将未熟的麦粒弄回去磨麦浆接锅了。大姐公公家上有爷爷婆婆公公七八十岁的几个老人,下有缠腰绕膝的几个儿女,给我端出来的这些东西估计也是借来的。
我本身饭量有限,吃不下那么多,再想到她家的情况,真不忍心吃。大姐像打架一样的劝我快吃下去,还赌我说“是嫌我煮得不好吃吗?”我顺话接话回了她一句“就是不好吃呢!”大姐不再劝我,我也觉得给她节约下了。
大姐去世已有近二十年了。那天我与二姐在公园散步,我们谈到大姐辛苦了一辈子没享到福就走了,二姐突然说:“你还说,大姐到死都在怄你的气!说兄弟出去几年就变了,嫌她煮的东西不好吃了。”
我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想起了那次我对她的推让。我把事情的缘由讲给二姐,我后悔当时怎么没考虑到那样回话会伤了大姐的心。我怨二姐当时怎么没给我说。
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让大姐释怀,让她把这一份伤心一直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一份内疚却深深地压在了我的心头。
大姐的印象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就已烙下了深深印记。
我家大院后门正对大姐家的方向,大姐每次回娘家,都是走那道门进来。一般情况下那道门是闩起的,只要听见敲门,听到大姐清脆地喊“妈吔,妈吔,开门哟!”我都会蹦起老高跑去开门,跟前赶后地把大姐迎进门来,又“妈吔,妈吔,大姐回来啰”地给母亲报信。
大姐一回来,我总是有盼头,她给母亲带来了好吃的也会给我吃。大姐每次在吃母亲给她煮的饭时,我心里都很想大姐给我吃两口。我一会假装找东西似的在她跟前转一圈,一会哼上几句歌调在她面前跑来跑去,试图引起大姐的注意。
大姐总是心领神会地给我喂几口,有时还会连汤带面地给我留上小半碗。母亲责怪我,说大人吃饭小孩在面前转来转去的“看嘴”没出息。大姐总是笑咪咪地看着我那么香的吃着。
小时候在大队小学读书时,我都在她家吃午饭。那时我就暗下决心,将来等我孝敬完父母,我就要像孝敬父母亲那样孝敬我的大姐,让大姐感到我这个小兄弟没有白疼。
(图为那时懵懂的作者)
尤其是我当兵走后的第二年,农村土地都包产到了户,父母那几亩田地全靠姐姐们帮忙。他们经常是先把父母家的土地做上了,才回去做他们自己的。
大姐还隔三差五地回来与父亲、母亲说说话,帮助洗衣服、做家务。有了好吃的,都要赶时间送到父母嘴里。
可是大姐比母亲走得还早。头一天还在风风火火帮助儿子修房、带孙子,晚上一觉睡过去第二天就再也没有醒来。
大姐正好走在满一个甲子的年纪上,她没有等到我“要像孝敬父母亲那样孝敬我的大姐”的诺言实现。
而且,大姐离世时,我还欠着她那个再也没有机会让她释怀的真相。
(图片除署名外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刘思树(微信名:爱了武装爱红装)60后,四川剑阁人。从军祖国南疆十余载,转业就职于地方交通部门。时有图文小作见诸报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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