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N95干了八小时志愿者,我哭了

2020-02-20     闲人的闲暇时间


01

1月22号前就屯了N95、医用外科口罩、医用一次性口罩,甚至还有idmask的我,已经宅家快一个月、出门次数一只手数得出来的我,远远看到50米外有人走来就缩进路边、永远跟路人保持三米以上距离的我,这样的一个我,还是决定要去当志愿者。

反正事情总是要有人干的。

我参加的社区防疫队,主要岗位是在小区门口,给进出的人量体温和检查证件。

出门干活的前一晚,我失眠了。

害怕,就是因为害怕。

我是有N95口罩。

有跟医生的防溅屏长得很像的铁面人防晒帽,还有一次性雨衣和手套。

自觉已经把能做的准备都做了。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百分之百保证的。


说不怕,是假的。

这就是我一个十八线工作者,在出发前,第一个感受到的情绪。

是一种原始的、真切的、挥之不去的感受。

我们很少能在公开报道中,看到这种情绪。

没有人说自己害怕,如何去面对这种害怕。

那天看到甘肃某医院的护士们,在出征前,被集体剃光了头发。

小姐姐们都哭了。


那个画面真是令人揪心,很多人看了,觉得她们是被要求的。

觉得她们主要是,心疼这一头长发,受了委屈。

但我的第一反应是,出发前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情绪,她们的眼泪,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对前线的恐惧,和离家的伤感?

可那个不能说,只能在头发被剪掉的时候,一起哭出来。

我们甚至不能对最亲近的父母讲出来。

于是,我们只能假装它是不存在的。

就像这场疫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害怕“引起恐慌”。

02

在爬坡阶段,恐慌未必是个坏情绪吧。

这个情绪是符合人性的,引导得好,一切推进起来会容易得多。

1月19号,我去医院,发现所有的医生护士保安都戴上了口罩,有种严阵以待的气氛。

中午跟几个朋友吃饭,有个朋友说,“我们单位发了口罩,但领导说不能发朋友圈,不要引起恐慌。”

我说,你们好土啊,现在微博热榜上,已经都是关于肺炎的热搜了。


但那天的媒体报道,口径还是“新冠病毒传染力不强,不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但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随着各项防控措施的实施与落实,疫情是可防可控的。”

我吃完饭回去想了想,这话其实就是说人传人。

我决定买好口罩,早做准备。

第二天钟南山出来,才把这个结论直接说出来了,没有再用那种奇葩说辩论一样的逻辑。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那八位“武汉市民”没有被训 诫,是不是就保存了WH医生圈本来对病毒的恐惧。

而不是让它变成另一种恐惧——害怕被说造谣,被处理,失去前途。

到了一月底,这八人迎来了“平反”。

最高人民法院微信公众号发文说:事实证明,尽管新冠肺炎不是SARS,但是信息发布者发布的内容,并非完全捏造,如果社会公众当时听信了这个“谣言”,并且基于对SARS的恐慌而采取了佩戴口罩、严格消毒、避免再去野生动物市场等措施,这对我们今天更好地防控起来,可能是一件幸事。

虽然很慌,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个,而不去做该做的事。

所以我觉得,人不应该因为那是负面情绪,就想尽办法不让它“产生”。

我们是可以跟自己的情绪共存的。

03

早上8点,我全副武装到了小区门口,开始这一天的工作。

天气很冷,站在水泥地上,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板冒上来。

一开始人不多,我只能不断原地小跳。


9点开始,进进出出的居民多起来,基本上是出去买菜的,以中老年人为主。

快递一律不得入内,只能从大门的另一边走,放在小区门口。

放快递的那一边,人流基本上是年轻人,穿着珊瑚绒睡衣下来取,找到了就火速回家。

跟我这一边,几乎就是同一个小区的两个世界,被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划分了。

看起来颇有意思。

可能因为温度低,红外线枪也罢工了,好一会儿都测不出来。

跟我一起工作的保安大叔,每量一次,就得像宝贝一样把它捂在衣服里。

完全没有《无间道》里面梁朝伟的帅气。

大叔对我说,你运气真好,前几天的志愿者忙都忙不过来,因为很多人过来办小区通行证,要一个一个登记,还要看房产证。现在你只要看看绿码就行了。

“杭州健康码”已经上线几天了,因为有了它,我这个刚刚上线的志愿者,的确轻松很多。


健康码的背后逻辑可能很复杂,但它呈现得很简单,在线填写相关行程和健康情况后,会出现一个有颜色的二维码。

就跟红绿灯一样。

绿码可自由出入,黄码要隔离七天,每天健康打卡七天后转为绿码,红码则是十四天。

整个过年期间都在杭州,完全没有头疼脑热的我们一家三口,火速申请到了绿码。

有个邻居是阿里的程序员,参与了健康码的研发,不时在小区群里问大家的意见。

跟报道的一样,他带着洗漱用品回了公司,连夜工作,“看到了凌晨四点的杭州”。

终于在小区封闭几天后,以最快速度上线了健康码,在杭州首先推出。


以前听到人家说,杭州是个网红城市,我会有点不高兴。

因为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华而不实的味道,好看不中用似的。

以后我只会觉得骄傲了。

没别的,这样一群聪明、勤力、不计较的码农,就跟无线网络一样,你看不到,但其实无所不在。

你的生活被实实在在地改变了。

在小区门口站岗的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啊。

我在家刷手机,一眨眼就两个小时过去了,又可以吃饭了。

到了那儿,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一看手机,才15分钟。

我默默记了一下,当天不太配合的人,一共四个,其中三名为“中年男子”。

其中一个,拿着通行证和身份证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我说您再拿一下,我没看清楚。

这人就不耐烦了,突然开始大声嚷嚷。

“我就走出去买了点菜,我是住这里的,我又不是乱跑……”

一激动,电瓶车上的一袋鸡蛋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越说越激动,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习惯性动作,他一把把口罩拉开,可能是为了发出更大的声音。

我立刻用最夸张的动作跳到一旁,大喝一声“别把口罩拿下来!”

周围几个阿姨都开始说他,他才骂骂咧咧进去了。

好奇吃蝙蝠的是什么人?就是这样的人呗。

04

所以你们以为我是被脑残气哭的吗?

我还不至于那么情绪化,我是被口罩活活憋哭的,痛哭的。


因为天气很冷,大概站了半个小时岗,我就开始流鼻水了。

很明显感觉到,我的人中部位,一滴清水流下来。

可是我怕死第一名,完全不敢摘下来擦。

又站了一个多小时,可能是因为吸气呼气,口罩内形成了水珠,又滴到了嘴唇上。

整个口罩有点潮潮的,依然非常憋闷。

中午回家吃饭摘下口罩,有一种从牢里释放的感觉。

可即便是N95,时间长了内部都会被呼吸打湿的N95,依然有一定的漏气。

我的铁面人起了一层雾气,很明显是自己呼出来的,尽管我已经不停在捏鼻梁处的金属条。

口罩是不可能做到气密性100%的,每种口罩都存在一定量的漏气。

站在大门口我也观察了下,很多人戴的口罩,那是相当不贴合。

有的鼻梁上可以伸进一根手指,有的两旁明显漏风,还有的人根本没盖住鼻子。

这就是为什么,还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到了晚上,加上中午吃饭时间,我毛估估戴了八小时N95。

脸是真的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最惨的还不是脸,是耳朵,被勒得生疼。

吃晚饭的时候,我的右边脸好像被什么东西牵住,各种咀嚼困难,估计是长时间勒住一个位置,肌肉紧张了。

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右边脸靠近耳朵的地方,一直在一抽一抽地疼。

这一天说起来什么脑子都没用,只干了点最轻松的体力活,但真的是说不出的累与闷。

作为一个四线抗疫人员,工作了一天,我可能体会了医护人员感受的5%。

再想想他们穿着全套的防护装备,不到交班不舍得脱下来,连尿不湿都穿着,还得面对病人工作……


他们不是天使,他们是一群普通人,有着不太普通的聪明才智,把这聪明才智小心翼翼护住,选择了一条最古老的,必须跟所有人群打交道的,经常面对未知的困难,需要经常更新知识,不能有片刻放松的道路。

是为医者仁心。

希望这次疫情过去,给他们加点工资吧。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r-YcZHABgx9BqZZIOY1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