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父亲抛弃我,我却花重金替他治病,只因一个无法终止的计划

2020-03-29     谈客

作者:刹那公子

“康小姐,你赶快决定吧,到底要不要手术?”

康诗雅立在ICU外,望着一窗之隔的病床,面无表情。老人虽然已经被药物干预,但从他一阵阵的痉挛抽搐看得出来,他依然痛苦不堪。

“医生,你再把手术同意书上的内容说一遍。”康诗雅说话,不紧不慢。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家属怎么还这么磨叽!”沈霄鹏的脸涨得通红,着急的样子,就像等待做手术的,是自己的父亲:“我们的手术,是要进入病人的脊椎,需要打开他的胸腔,切除一根肋骨,拿掉一叶肺叶,最终切除掉脊椎处生长的肿瘤包块……”

话到此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手术中失血量会比较大,以他的虚弱状态,恢复起来有些困难。并且,术后发生各种并发症、导致重要器官衰竭的风险也比较高……”

就在沈霄鹏几乎说不下去的时候,康诗雅打断了他:“我不是要听你的手术怎么做,更不是要听手术的风险,我要听的是,如果手术成功,能给我爸带来什么!”

“可以多出至少一年的存活机会!”

“才一年?”旁边早已哭作泪人的姑姑猛地一怔,她拉扯着侄女的手:“诗雅,不能签啊!才一年,你看你爸现在……他禁不住这么折腾了!不值当,太不值当了……”

她话没说完,康诗雅一改呆滞,转脸冲她狠狠道:“你有三个哥哥,但我只有一个爸爸!谁都别想夺走他生的权利和希望!”一转头,吐字决绝:“医生,我签!”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她的计划。

1983年,康百豪跟孟雪兰结婚,争取了两年之久的福利分房,也因为他从单身汉变成了有妇之夫,终于得到解决。

在那个年代,在那所学校,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谁都知道这场婚姻只是为了房子,与爱无关。对于一个一心只追求学问和事业的老师而言,跟哪个女人不是搭伙过日子。孟雪兰就胜在她的态度坦然,愿意接受这一切。更重要的是,她沉默寡言,不像一般女人话多,让康百豪心烦。

1984年,康诗雅出生。在她的记忆里,家,没有温暖。她很少能见到父亲,每天不在学校办公室,就在客厅一角被隔出来的书房里,只有晚饭时,才能看到他一眼。自己的衣食住行,上学看病,都由母亲一人照料,但偏偏她又寡言少语,无论是面对丈夫还是女儿,都无声无息。

1988年,康百豪与孟雪兰协议离婚,圆了自己留学美国的梦。他临走之前,转身抱住康诗雅:“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女儿。”打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被爸爸拥入怀中,小姑娘有些拘谨,她回望母亲,母亲仍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就这种德性,也配为人师表!”

“可不嘛,当年为了跟我们这些成了家的抢房子,就慌着去结婚;现在听说单身才有资格拿到出国指标,就抛弃妻子,简直禽兽不如!”

“雪兰啊,你也是命苦,摊上这种人!”

在刚离婚的日子里,只要碰到孟雪兰买菜或接送孩子,学校的邻居们,都会纷纷感叹她遇人不淑:“他是净身出户吗?房子可得在你手上啊!”

每当此时,孟雪兰只笑不响,顺手把康诗雅护到身后。等回到家里,她会对孩子说:“那些人不懂爸爸,所以才这么说爸爸,诗雅听话,我们一起等爸爸回家。”

寡妇带娃,连滚带爬。虽不是寡妇,但几年下来,不说孟雪兰,就连刚上小学的康诗雅也能感到日子过得辛辣。一个中学的数学老师,工资刚够娘俩糊口,即便如此,每个月也要寄钱去美国,供康百豪生活。

很快积蓄用尽,孟雪兰向年级申请,做了班主任,可以多拿补贴金。也就是从那时起,康诗雅觉得,自己连妈妈也失去了,完全成了一个孤儿。每天自己还没起床,妈妈已经出门,晚上自己已经入睡,妈妈还没回家。六七岁大的孩子,起初只要张罗自己的三餐,没过多久,更要负担几乎全部家务。

有一天,晚饭时间还没到,孟雪兰竟然提前回家了。她神情疲倦,举步维艰,刚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

康诗雅惊讶之余,心里反倒生出一丝欣喜,也许晚上妈妈可以帮忙辅导一下功课了。想到这儿,她赶忙端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到桌上后,转身又帮母亲取下挎包。一不留神,一张没有塞稳的字条掉了出来。是从美国发来的电报,小孩儿不懂,捡起来后,发现上面的字全都认识,不自觉就念了出来:“课业延长晚一年归”。

她刚一转身,正好迎上了母亲的一记耳光。康诗雅没觉着疼,只感到懵。孟雪兰见女儿没哭,不知为何,心里像是泼油点火。

“说好了三年回来,现在又变四年!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家有多累!你知不知道现在初中的孩子有多难教!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要面对多少口水……”

那一晚,康诗雅的嚎哭声惊动了几乎全楼的邻居,人人都为这对母女可惜,但谁也没来劝籍。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惹得母亲如此生气。虽然委屈,但她更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她变得比以前更加听话,每晚孟雪兰回到家,饭菜温热可口,还有热水给她泡脚解乏。康诗雅不再翻弄妈妈的挎包,也不再向妈妈请教功课,她知道妈妈讲课一天,不想说话。

但每次的考试试卷,却不得不让家长签字。孟雪兰看了一眼女儿得了满分的图文故事,题目是“我的爸爸”,便二话没说,又是一顿骂:“我让你从小就撒谎!你哪儿来的爸爸?哪儿来的爸爸!”那晚,孩子的哀求声,再次惊动了全楼。

渐渐的,没人再为小女孩儿的哭声所动;渐渐的,小女孩儿自己也不再哭泣。整整一年,来自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尤其是对康百豪的惦念与恨意,都会化成孟雪兰对康诗雅一次次的打骂。

满身的伤痕,让女孩儿记住,每一道,都与那个叫“爸爸”的人有关。所以,从那时起,她对父亲充满了排斥与恐惧。她努力地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赶出去,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再挨打。

为康百豪接机时,孟雪兰做了精心的打扮,她也为康诗雅买了新衣服,但女孩儿说什么也不穿。见面的那一刻,只有孟雪兰泪雨滂沱,康家父女相顾无言,神情冷漠。

康诗雅永远也不会忘记,回家的路上,康百豪无意间看到了女儿手臂上的伤痕后,竟然只是默默拉下她的衣袖,将它挡住,没有只言片语的紧张和问候。

在美国留学身份的加持下,康百豪的事业顺风顺水。他们一家很快搬出了在中学校园里的老式商品房,辗转几年后,他们搬进了武大的院长专墅。社会地位和生活质量的提高,并没有改变康百豪的家庭态度,他对妻女冷漠依旧,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术研究。

正因为这样,每当只剩下母女俩落寞在家,孟雪兰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女儿身上发泄,却变成了冷言碎语,摧残着她的世界:

“教授又怎么样?功成名就又怎么样?这一切,有我多少的血泪心酸!没错,嫁一个吃喝嫖赌的男人,是毁了一生;但嫁一个这样的男人,你得到的也只有冷。”

但他真的冷吗?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也许不会如此失落。康百豪对他学生和同事的那种热情与关注,尤其是在学术探讨时,比对家人亲切太多。作为女儿都不曾得到的鼓励和肯定,甚至微笑和拥抱,他却毫不吝惜地给了他的学生,每一个学生。

日复一日的,从孟雪兰的口中,走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坏父亲、坏丈夫和坏男人形象,但他却牢牢地住进了康诗雅的心里。是他,让情窦初开的女孩儿笃定,这世上看似再完美的男人,也不值得信赖和依靠。青春的悸动,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在了这个冰冷的家中。

直到孟雪兰被查出患有卵巢癌之后,康诗雅拼命地回忆母亲笑起来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么多年来,她有的全是疲惫、失望和孤独。也许这癌症,就是母亲多年阴郁情绪的爆发。

那一刻,康诗雅如梦初醒,原来嫁错一个人,是这样的可怕,他不仅给不了她爱与幸福,反而还会夺去她的生命。

只一周没见,孟雪兰的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已经无法进食,不得不重回医院。康诗雅赶到病房时,医生刚刚给母亲做了扫描,结果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长大了,部分阻塞了肠道。

讲完扫描结果,医生开始讲解处理方案:“通过手术,我可以解除肠梗阻,或者也可以把梗阻上方的肠子切断,给你做一个回肠造口术,以后你就都得这样生活了。”

康诗雅慌忙打断道:“以后都得这样生活,是什么意思?”

医生转向她:“我可以给你母亲插几根管子,是永久性的栓,可以根据需要打开。手术有发生严重并发症的风险,但这是你母亲唯一重新获得饮食能力的途径。”

说到这里,医生先是看了看康诗雅,又看了看康百豪,最后正视着孟雪兰,小心翼翼地对她说:“我们并不是非得化疗或者手术。我们也可以用药物控制你的疼痛和恶心,安排你在家接受善终服务。”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康诗雅猛地起身,一把扯住医生的袖子,整个人都激动得颤抖。但没等她发难,康百豪摁住女儿的肩膀,语调平静:“医生,麻烦你,可不可以让我们家人先商量一下?”

医生和护士出了病房后,这儿又回归到了像在家里一样的沉寂,是让康诗雅熟悉又厌恶的窒息。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明白,选择,比风险计算复杂太多。无论怎么权衡,结果都无法令人满意。

三十年来,康诗雅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温柔。他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后,双肘支在床上,一只手握住孟雪兰的手,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头。他们对视了很久之后,康百豪才缓缓开口:“雪兰,你告诉我,你希望什么?恐惧什么?”

孟雪兰望着康百豪的双眼,像个孩子般言语喃喃:“我希望没有疼痛、恶心和呕吐。我还想吃东西。最重要的是,我想重新站起来。我最大的恐惧……”她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康百豪的脸上,用尽全力一笑:“我最大的恐惧是怕自己回不了家,不能跟你在一起。”

那一刻,康诗雅心中五味杂陈,眼泪应声而下。康百豪按了呼叫铃,等医生进来后,他抬起头,没有犹豫:“商量好了,麻烦你给我们开药,我们要回家。”得到孟雪兰亲自点头确认后,医生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又给了他们医院善终服务的热线电话。

在去办理出院手续的路上,医生边走边说:“作为你母亲的主治医师,更作为一个和你们全家相处了近两年的朋友,我个人觉得,你们今天这个决定是明智的。”

他停下来,转身望着康诗雅:“化疗对改善她当前状况的前景十分渺茫,对她现有的时间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手术,虽然能立竿见影地保住性命,但终归是拆东墙补西墙。她的痛苦不会因此得到缓解,反而会被重复折磨。大厦将倾,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去正视死亡。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对你说这些,但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善终,不是好死,而是好好活到终点。”

两周之后,康诗雅给医生编辑了一条短信:“妈妈昨天早晨去世了。她在睡眠中停止了呼吸,走得非常平静。当时我爸爸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我在客厅。我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否完美,就像我父母之间的关系……”写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把它全部删除。

在母亲的葬礼上,康诗雅才知道,原来康百豪从美国归来后,和孟雪兰都只是同居关系,没有再婚。葬礼结束后,她与父亲间的往来变得更少了。直到一年后的一天,在姑姑组织的一次家庭聚会上,康诗雅再次见到了父亲。康百豪极度的消瘦让女儿吃了一惊。

“诗雅,你在忙什么啊?都一年了,你也不回家。没人照顾你爸,你看他现在瘦的。起码也该打个电话呀,你不担心他,他还担心你呢!”姑姑一边说一边嗑着瓜子,语气里满是事不关己的牢骚。

“我去了趟上海培训,刚回来。”如康诗雅所料,她的回答并没能引起父亲的追问和回应。反倒惹来了家人对她的一轮冷嘲热讽。

“诗雅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爸,堂堂海归大教授,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人物,你怎么就没能继承他那份优秀呢?这么好的基因在你身上真是白瞎了。你看你连个体面的工作都没有,跑去搞什么销售。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日晒雨淋的干什么……”二婶大字不识几个,也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不等二婶把话说完,姑姑又接上来:“其实工作什么的,对女人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婚姻和家。你都三十多的人了,大龄剩女了知不知道?咱们老康家,你这一辈的,别说还没对象的了,就算还没结婚的,除了你,还有谁啊?”

面对一桌人的奚落哄笑,又看了看康百豪,虽然他没有参与其中,但却仍是置身事外,与己无关的态度。康诗雅觉得他们可怜、可恨、可笑。她对这顿饭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刚想走,房间的门开了,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面带羞色。

“你可来了!”姑姑起身,直接把她迎到了康百豪的身旁:“大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那个小姊妹,她老公也是去年走的,跟我大嫂一样……”

康诗雅从餐厅逃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再关注过她。回到租住的房间,她想倒头就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到了第二天一早,依旧怒火中烧。

她来到浴室,打开花洒,想用冷水冲走满腔的怒火。但当水柱拍打到身上,那份阴冷的刺激,反而将她的怒火浇筑成恨。

回想起昨天二婶的话,康诗雅忍不住在浴室咆哮:“康百豪这个教授,是以我的童年覆灭,和我妈的积怨跟命换来的,根本不配被称道!我做销售怎么了?选这份需要外勤出差的工作,为的就是避开他,逃离这个家!”

还有那个多事的姑姑,“如果真是关心我的生活,不如问问康百豪,我为什么会对男人又恨又怕!而不是在我妈刚死了一年的时候,就慌着给他找新的对象!”

现实为什么总是残忍?康诗雅想起自己临走时,康百豪对那个陌生女人的微笑:“你毁了我对感情的期望,自己却想寻觅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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