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曹颖新
巴西是使用葡语的最大国家,据说与澳门和安哥拉莫桑比克等地的葡语相比,从语音到语法都相差很大,如果说葡萄牙葡语是“葡葡”的话,东南亚和西非葡语可以叫做“亚非葡”,而巴西的“巴葡”自成体系。住在巴西利亚的表姐一家人葡语说的都很好,我的小外甥女介绍说,巴西人的葡语犹如唱歌,我也确实体会到了巴葡的悠扬。有一次我和姐姐在超市买东西,听到广播里一直在播放一种节目,男声抑扬顿挫,懒散忧郁,极像90年代中国国内一档流行的电台节目——零点乐话。我问我姐,这超市里服务还挺好,还配备了电台广播,这是什么节目。她说,这是在播报各种打折品目……
为了不露怯,我决定在手机上增加一个葡语键盘研究一下,怎么也得学几句发音正宗的巴葡啊。但是发现巴葡的特点是节奏和乐感,比较难学。比如圣保罗是“São Paulo”,其中的ão是重音,所以São拖长了声音,使得paulo中的元音都没有太多余地再着重发音了。再比如谢谢是“obligada(o)”,他们会非常着重拉长ga这个音,尤其表示非常感谢时,有时还要配以轻柔的聚拢五指前后摇晃的手势。我一听到他们说话拖长音,就想起了看过的意大利、西班牙语电影,以及很多场西甲意甲联赛和巴甲集锦,我一直惊讶于他们的肺活量,更惊叹的是他们语言的低效率,那么长一串大词,居然只是一个汉字可以表达的意思。在巴西的书店,我观察到很多书都相当厚重,同时排版也很密实,比如一本《丘吉尔传》,我记得汉语版只有300多页那么厚,而葡语版居然有700页之多,难道真的是因为葡语效率较低吗,不知道,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观猜度。
据我姐说,葡语是很难学的一门语言,尽管她已经说得比英语溜多了,但是学习的过程很艰辛。它包含了变格、变性等一切麻烦的语言规矩。虽然很复杂,比英语复杂得多,但是毕竟和英语一样都是表音语言,有的单词还是比较像的,不知道为什么巴西人的英语普及率不是很高。我在这里有一个体会,问路时最好询问肤色偏白的女性,白人一般都是受过较好的英语教育的,而女性则较为安全,尤其是老太太一般都热心,否则对方可能会反问你是否会西班牙语,或者反问别的。我还有一个经验,就是买饮料时千万不要问“how much”,因为很可能服务员会递给你一瓶名为“mate”的饮料,发音与“much”非常相近。后来我学会了应该问“guanto”,但是我的发音不准,对方还是不懂,我干脆在买饮料时就直接选“guarana”,这是一种巴西国民饮料,不用问价钱,听装的都是2黑奥。
我第一次注意到“好”这个词,是和一个美女健身教练吃饭时,她和我姐聊起了这个烤鸡翅不错,我听她一直在发“bang”的音,问她什么意思,我姐说就是好,我当时很惊讶,这个字跟“棒”很像,原来语言有时是相通的。后来才注意到应该是“bon”的音,接近于“嘣”。“bom dia”就是早上好、上午好,“Tudo de bom”,土豆好就是一切都好。我刚到里约时,住在我姐的一个朋友家,她家的小女孩跟所有巴西人一样热情,每次出门见到楼下门卫,她不但自己要打招呼,还嘱咐我要向门卫说“bom dia”“boa tarde”“boa noite”,后来我总算学会了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三句话,到了巴西利亚派上了用场。我去外面跑步,第一天傻乎乎的正跑着,迎面来了个金发美女,突然对我喊了一句“bom dia”,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就跑过去了。没过一会又来了个深肤色猛男,虽然速度飞快,也不忘对我说一句“bom dia”,我刚回了一个“嘣”人家就过去了。又跑了一段路后,终于有一位牵着巨型猛犬的老大妈,慢慢向我迎来。我放慢速度,酝酿好语音和表情,对她说了一句“bom dia”,她向我优雅一笑过去了,这时我意识到我又错了,此时已是中午,应该说“boa tarde”。
姐姐的另一位里约朋友Rodrigo教会了我几句巴葡,他去机场接我时,举着一张纸,上书我大名的汉语拼音,我很惊讶于他是如何做到的,他说这很简单,哥们儿我学过汉语。可是之后马上又问我,你的第二名字“Cao”和“Gao”到底有啥区别,从写法到读音都太像了,好吧,毕竟这对于非汉语母语的人真的有点难。他又问我,你管“feifei”(我姐的名字)叫什么,我说叫姐姐啊,他说,不叫feifei吗,我说中国人为了表示尊重,一般称呼长辈和哥哥姐姐时都不叫名字,他反问我,那万一你有十个姐姐,你一叫她们都来了怎么办,我心想,这家伙难道听过中国十个爸爸的故事吗?
第一次他带我去海滩玩,我不知道这里不像三亚等地,沙滩上有换泳衣服务,这里一般都是在家里穿上泳衣直接去海边,或者在酒店换泳衣。我跟他说想去海里游泳,他说你没换泳衣啊!我说我包里有,他在经过一片酒店时让我进去换,我说那我穿的衣服再套上,太热了,他说那你就不用套外衣了,我想穿着泳衣坐在副驾驶上也太不合适了。我问他,Is it suitable?他回答的第一句我听着像right?我想怎么还问我,我在问你啊。第二次才听清他说的是try。后来我注意到“t”的发音经常被他们吞掉,是因为里约人说这个音时,舌头会贴近门牙形成阻滞。原来巴西也有各地的英语方言,就像中国人说英语也会有京味和海派一样。
我这些小小失误根本都不算什么,小姑娘澜馨因为汉语葡语的语言转换才算遭遇了一个不小的事件。小女孩刚见到我就向我诉说了她的苦闷和反抗。我见到她时问她:你叫什么?她妈妈替她说叫澜馨,她立刻表示纠正:“我叫Sophia!我因为叫“澜馨”,总是被同学嘲笑,被他们叫成“点心”,所以我在学校都叫Sophia!”原来澜馨两个字的汉语发音很像葡语里的“下午茶”。
姐姐家住在巴西利亚,她家养了一只拉布拉多,名唤“Domingo”,是外甥女从类似于官园批发市场的巴西利亚花鸟鱼虫市场中买来的,本来要买一只小型的狗,已经起好了名字“Sábado”(星期六),可惜无缘,最终买了一只大狗,于是决定叫“Domingo”(星期日),比星期六多一天。《鲁滨逊漂流记》里面有一个黑奴叫星期五,我看这只拉布拉多的智商绝对不低于人类。他的母语是汪语,第一外语是葡语,可能是家里中国人多的缘故,汉语牢固占据了他第二外语的位置。我在网球场上跑步,和他隔着一个铁丝网,铁丝网的高度已经随着他的生长越来越拦不住他了,每次我跑到他身边,他都试图冲过栏杆跟我玩耍,但是那猛冲的势头格外吓人。有一次他突然冲过来冲我狂叫,吓得我对他喊“go away”,神奇的是,他居然听懂了第三外语英语,前爪往后一缩,无辜地往后退了退,小眼神看着我,似乎在说:“干嘛那么凶啊?”可惜我不懂汪语,只能任由他每次扑过来躲远点。后来Domingo成了我在这个国家最惦记的朋友,它现在已经长大,变得非常成熟,但是它奔跑的英姿依旧。
主编:甘周 |编辑:袁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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