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去一次就够了

2019-09-26   洛玮君





神圣的罗马啊,

向来有两个太阳,

一个射穿俗世的尘埃,

一个照拂上帝的云霭。

——但丁《神曲》


意大利来过很多次了,罗马城,此番还是第一次。

感觉,罗马城,去一次就够了。


“坐好,老司机要开车了。”



“你那车,能有我马力之万一吗!”

在这满是石头,阳光炽烈的古城里,脑子里突然蹦出很多画面:格里高利骑着平板摩托车,载着赫本满街转悠。勇士阿如斯在斗兽场里狂奔,满脸是血,为一场已经败亡的战争寻求一丝丝眼下的胜利。


而眼前的许愿池边,许多人在效仿电影里的桥段,背过身去,嘴里咕噜念着不知道阿门还是阿弥陀佛,祈求硬币能不偏不倚正中嘟嘟冒水之处。


西班牙广场的台阶犹在,密密麻麻的游客,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支Gelato,却难以找到那个俏皮安妮公主的身影……




这两部老电影,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又一遍:1953年的《罗马假日》,黑白的电影里却看到了彩色的暖意,浅蓝色的平板小摩托,绯色的夕阳,一整座城市的浪漫。


1956年的《宾虚》,却像一架战车,掀开了犹太人和罗马人之间旷日持久的激战和冲突,满头的鲜血和冰冷的石柱,一部彩色电影的开山巨作,却像极了一幅绵长的黑白历史画卷。

所以叔和罗马城,何尝是初次相见呢,分明是相熟已久的故友重逢——




罗马的清晨,是被一杯Espresso唤醒的。游客早已入乡随俗,跟着本地人的节奏,在一个或不大的摊头的一抹长桌,或街边摆满桌椅的咖啡馆,面带微笑,两口饮下一杯Single。


罗马,去一次就够了


街头画师打开画架,描摹经过的路人;


手风琴艺人也和懒散的威尼斯不同,早早地占好领地,用音乐唤醒了整座城市的鸽子;


行为艺术的小丑用颜料把脸刷白,在河畔对镜梳妆。




白天的罗马就像是一座开放的博物馆,恁你脚踏上的每一块石头,都历经了时间的冲刷,恁你眼前看的每一个广场和建筑,都保藏着历史的更迭,恁你侧耳倾听的每一缕微风的细扬,都拥有着千年的回响。




梵蒂冈大教堂的钟声环绕在目不能视的宁静里,肃穆的卫兵、虔诚的修女和安静的鸽子在罗马柱间、石头的缝隙处,共同谱写一曲供上帝凭吊的乐章。




几乎不需要什么目的地和行程规划,把脚踏上第一个石板,不论左转右转,随处都能遇见惊喜,仿佛置身于好莱坞的影棚或者百老汇的大舞台之中,处处是风景,人人是巨星,格里高利、赫本和教父一一从你眼前掠过,拿起手机,就是一张张形色鲜明的剧照。


“I’m Sorry。”

意大利口音浓重的英文打断了叔的沉醉,定睛一看,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沉醉,一个意大利老人在一家仅有一张桌子摆在路沿的餐厅,一杯白葡萄酒,就着意大利蔬菜汤,翘着二郎腿——原来挡住了他的风景。


看着这平日不大喜食的连浓汤都算不得的意大利干汤,肚子竟然有点打鼓,还是回到“理发店”去饱食一顿,等着日光偃旗息鼓了,再继续下午的行程。



不会理发的厨师不是好客房经理?不知道什么样的缘由,总之这家酒店就是叫理发师酒店,简称理发店。在罗马这样历史建筑遍地开花的地方,无论如何奢侈,如何复古怀旧都不过分,也不稀奇。而理发店可谓是市区里星级酒店的一朵沉静的奇葩水仙花——



与万神殿毗邻的街区大多都是热闹如织,只余一两条安静的小巷落,而”理发店“就坐落于此。整个酒店的门脸很小,两盏不算大的墙灯下,一扇木门半开半闭。


前厅没有门房,亦没有前台,只余一扇小门,些微透出点光,工作人员简单地接待,分发完房卡,就算结束。酒店房间很少,也是今年年初时候,才开放网上订房,过往是不接待外国人的。小哥虽然象征性笑了笑,但叔感觉有些勉强,毕竟增加了人家的工作量。


高挑的前厅,天花板上赫然挂着一幅壁画,裸着的水泥和硬朗的线条感十分现代,但随处可见的罗马柱和偶尔露出一个角来的旧石板在印证这是一栋古老的建筑。



这种设计也同样延伸到了走廊和房间里,纯白色的床品,和墙体颜色一致的木制品,抬头一望,又是圣母与她的baby,光源从壁画上方漏出,愣是造出一个太阳,染了上帝的云霭。



虽然房间不大,但设计师却完全没有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留白的处理让这原本可能显得局促和昏暗的空间,反倒颇具纵深感。



古典与现代在这个“理发店”里相得益彰,洗浴用品选用了意大利著名的古龙水品牌ACQUA DI PARMA的产品,脑补了下明天身上的味道,大致是古城石头味plus城市古龙味儿,有点意思。


这大致就是罗马的迷人之处吧,条条大路都能通得了的罗马,是终点,也是起点。它几乎包罗了欧洲数千年的政治、文化、宗教和生活方式。朝代更迭,兴衰荣辱,跟中国的两汉,承担着几乎雷同的历史作用。

易中天先生的《两汉两罗马》甚为细致地对比了这两个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文明。



但如果不是亲身站在这千年荣耀——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之故所,想必也只能想象这恢弘与衰败之万一。


很多人叫它“小凯旋门”,殊不知巴黎所谓的大凯旋门,实乃拿破仑山寨此处而作。


凯撒大帝从这里出发,流血漂橹,所向披靡,凯旋而归。这是罗马帝国的战神门,却是犹太民族的耻辱柱。以至于时至近代,以色列建国,还有犹太人组团到此,从与凯撒完全相反的方向穿过此门,弥抵祖先们的家园被破,飘零流离,失魂落魄。






去西安重建的阿房宫旧址,也无法想象“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的落寞。而眼前的景象,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无论斗兽还是斗人,究竟多荒唐,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如今都只能落得黄荒荒的一片,真干净了。



只有鸟儿们,无论三世还是万世,是宫殿还是乱石,双羽一开,双足一点,不可怜焦土,也无所谓兴亡,永恒地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快乐的天使。也只有它们,和那些街头上不爱纷奢,忘记时间,单纯地画着、奏着、唱着、走着的,才是这片土地里最接近上帝的存在罢。



罗马

你诚然等于世界

但如果没有栖息和爱意

世界将不再成为世界

而罗马也不再是罗马

——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