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的这个战友,叫郭振,这是真名真姓。当下决心要讲讲这位战友的故事后,我想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坏事,咋就非要采取隐去真名模糊地址后的非虚构写法呢?
60后的郭振高中毕业,在地方没考上大学,和我一样想通过当兵这条路跳出农门。
我们60后这代农村青年,刚好是那首流行歌曲唱的一样:《我们是80年代新一辈》。
到1986年,高考那真是万人过独木桥。在我们邯郸就是考上地区农校,就一个中专,上学就把农村户口带到了学校,学校毕业公家包分配工作,户口再从学校转到毕业后分配的单位。
中专毕业,还是大专毕业,农村户口就晋升为了城镇户口,就跳出了农门。哪怕是初中毕业考上地区师范在县城的分校,当时叫“小中专”,毕业后,也就农转非了。
如果路遥的小说《人生》中的高加林,是通过考大学进入县城工作,而不是走后门参加工作的,高加林的对象黄亚萍妈妈,再有权势也不可能把高加林从县城广播站赶回农村。
农转非后,分在公家部门就是公务员,分在企事业单位就是职工。总之都是进了公家的部门,吃的是大锅饭,端的是铁饭碗,每个月领工资,还能过星期天节假日。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找一个同样吃公家饭的结婚,生的孩子就是城里人。
而一个农村高中毕业生,名落孙山,回到农村,就要种责任田,修理地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饭,不怕日头暴晒,不怕霜打风吹,在农村找个媳妇,生了娃娃后,上小学初中,高中毕业,再继续重复走老爹的进城跳出农门之路。
“社会”给予一个城市户口的各种附加值,那是农民想象不到的。所以,在我们年轻的时候,都盼望有个像高加林叔叔那样的大官,把自己弄到县城去吃公家饭。
写这么半篇铺垫,这是为了让条友们了解下当时的社会背景,才能读懂我的战友郭振为啥要通过三代人努力进入城市,成为城里人。
到部队后,郭振吹拉弹唱,是个文艺青年。一个文艺青年分到了一个木工连队,每天跟木料锯子刨子打交道。考军校难度也相当大,考了两次没考上去。
郭振跟我一样,都退伍回到了农村。那个年代,一个农村青年要跳出农门,只有两条路:从村里考上大学,或者在部队提干。
这两条路郭振和我都没走通。我这人有一种遁世思想,农民就农民吧!自古道:种地交了粮,胜过自大王。当一个农民,与世无争也不赖呀!
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战友聚会什么的,从来没看见过郭振。终于有一次打听到了郭振的下落,知情的一个战友说,郭振在北京某报社上班。
我从心里祝福郭振,总算如愿以偿。
后来有了手机,可上网了。我跟郭振联系上后,郭振告诉我,他在北京某报社打工,当排版工人,这些年,就埋头打工挣工资攒钱,家里房子还是旧房,没用翻盖。
郭振说:俺是下了决心,孩子看来也难考上大学。那么俺就先在县城买一套房子,让孩子先进入县城,找个工作,哪怕开个档口,坚决不能再回农村。
郭振说,咱那个时候,若在部队混好,孩子现在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郭振说:俺规划好了,先把儿子女儿都先送进县城;然后跟儿子一起努力,再把孙子辈的人送到邯郸或者邢台石家庄,大点的城市。
进入北京?祖孙三代不想了。郭振说:城市越大,各种资源越好,越利于子女发展。
听了郭振这硬梆梆的事业发展规划,我从内心十分佩服他。不像我这么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点进取心也没有。
2016年6月中旬,我有事去北京,想起了郭振。打了个电话,老战友20多年没见。晚上郭振和我找了个路边小摊,弄了三个菜,弄了一瓶酒,边吃边聊。
吃完喝晕,在偌大的京城。郭振说,别住旅馆了,在我这将就一晚吧!省一二百块钱。我说行。郭振住的地方,是报社半间平房,原先是仓库,只能放下一个床垫。这有个好处,睡觉别怕从床上滚下来,不仅床垫就地铺着,因为两边都是墙。
我说:郭振,你这么多年在北京就这么住?
郭振说:这好多了,以前说不定在哪儿将就一晚上。郭振说,报社排字早换电脑了,他自学到电脑通,业余时间淘点破电脑元件,组装电脑在网上卖,靠报社打工那点工资根本不行。
郭振在北京这2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想问,扒开郭振的伤口,我也能感觉出来疼痛来。
比起郭振,村里有大院子,有住不完的房,我一个人一个两米宽大床。
就写到此打住吧!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活中的芸芸众生,包括郭振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