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清代文昌宫,与将军楼同时推倒…

2019-08-22     用户公孙奴

文昌宫殿书院起,百年历史根依依。悠悠岁月小学时节,有幸就读一所文昌宫改成的百年老校——漳州东铺头中心小学。

当时坊间老人都说,此属风水宝地,尽出龙虎豹。学校位于市区瑞京路文昌巷四号,与清代文昌宫同体成校,隐于巷内。

如果登高鸟瞰,地形背靠芝山面向芗江,前有龙文塔(已迁址)、虎文山、古武庙,西有三湘江,东有天公庙(仅存旧址)。有个说法叫“双山双江水,两庙宫塔对,人杰地灵处,文武风相随。

(拆毁天公庙的五根石龙柱,被信徒私移到天宝玉尊宫。)文昌巷朝西边比邻一座古老祠堂、公社化时的公共食堂设于此;巷道东边原是大名鼎鼎民国张公馆,被改成的团地委办公大院。

(存于诏安县的张公馆)斜对面街道胡同内,则是名声远播的民国杨公馆,成为龙溪地委领导干部宿舍,八十年代成为《闽南日报》复刊办公楼。我家住瑞京路二巷一号,后路直通地委宿舍,时任龙溪地委书记蔡良承与妻子王蓉香都住于此。

(瑞京二巷老照片)

东铺头小学校史悠久曲折,说来话长。清嘉庆十一年,(1806年)此地建成文昌庙,庙前小巷即称文昌巷。有《文昌庙碑记》为证:“庙分前后两殿、左右两厢”。1807年,续建了文昌书院。清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国残部入漳,文昌书院烧毁。

文昌帝君是民间和道教尊奉的共同之神,从民间角度可称庙,从道教角度可称宫。宫的级别高于庙,但一般称宫必须经过帝王特许。1905年,文昌书院复办学,全部人都借寄在文昌宫殿内,始称为文昌宫学堂。

(文昌宫供奉文昌帝君。)

如今东铺头小学公布的校史,与中国的百年老校一样,都从1905年起算,已历一百一十四个春夏秋冬。民国时期改称学校,解放后叫漳州市第二小学,简称“市二”。行政区域改称东铺头公社后,1958年为东铺头中心小学,是全省137所重点学校之一。

(一九六五年毕业生与教职员工合影,只有两个班。)

当时校舍以仅存的文昌宫主殿和两边长长厢房为主,隔成若干教室和教师办公厅。宫前大片空祼泥地自然成了体育场地,领操用的司令台建在朝东的看守所高墙之下。校园果树多多以桂元为多,宫后宽阔的空地成了校园菜地。

(珍贵老照片,六年一班四少女!)

东铺头小学的学生来源,称得上是顶级配置、城乡结合。有一大帮地委机关干部子女;有地区医院、第二师范学院的医生教授子弟;部分来自瑞京大队农民和就近市民家庭。校园见天之处都是纯净泥地与花果树木,学生奔于期间,绝对的接地气。

(毕业半个世纪后首次同学集会)那时每个家庭子女都多,上学时哥带弟姐牵妹的。即便偶尔打起架来,也会呼兄唤姐,援兵多多阵容齐整。学校实行期终考试不及格留级制,大概有六分之一同学没能同步跟到毕业。这应该也是老三届生成绩好的原因之一吧?留级很丢人,但往往激励人力争上游。

文昌宫香火非常兴旺,平民为了能入学出仕,便有信主管人间功名利禄的文昌神,有求而拜。总有人势利眼,平时不烧香,急有抱佛脚。因为科举考试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因此凡有开科,宫前总跪满欲求取功名的学子。

据老校工屈叔介绍说,文昌宫供奉的文昌形象雍容慧颜,原来还有一部分神像挂帘,封存于校内杂物屋里,后来就不知何去了!那里学校没有保安,只有一男一女校工,带有残疾。有一天,他的大竹扫把不小心扫到了我,我笑咒他说:”革命路上拐下去,一直拐到共产主义“。结果他气昏了!道歉后才明白,残疾人的心是最弱,不能碰!他儿子小名阿木,也是同年段毕业生。

1959年我满七岁时上一年级时,高大的文昌宫主殿还完好无缺。红墙黄瓦歇山顶,座北朝南好环境;高大庄严燕尾脊,飞檐斗拱琉璃明。1960年6月9日,特大洪水几乎淹没了漳州古城,最深水处五米,民房倒了五千多座,文昌宫也水淹大殿。

市区唯芝山是安全地带,灾民在山上领到了解放军发放的大馒头,吃得连吞带咽一生难忘。洪水退后,许多民居建筑泡水“软脚”继续倒塌,文昌宫则安然无恙水洗更美。

文昌宫大殿上有四根巨大的石刻盘龙柱,同学们常常爬上爬下,石龙全身被摩擦得光滑闪亮。改成教室用的厢房平屋长方形,我们班的厢房教室里有一座巨大的石碑,碑后是捉迷藏的绝妙地方。

后来学生渐多校舍不够,学校开始拆建,厢房首当其中,而文昌宫大殿始终没动。学校新盖成一栋长方形的两层砖混教学楼,叫少先楼。那时水泥还叫做“红毛灰”,是很金贵的物资,土木两层楼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了。1965年毕业时,我们的毕业合影照片,就摄于楼前。

文昌巷道宽约四米许,长有二百米左右。民居巷道与校道同轨混行,写尽人间苍桑。记得道巷子中铺石板,边为祼土。雨天总是汪洋一片。后来硬化了巷道,但仍然坎坷不平。

小学对面街的国民党将军杨逢年公馆,占地规模似乎不比张公馆小。南北长从瑞京路三巷起到”六九大楼“止,此楼是漳州”69“洪水后的灾民安置楼。东西宽从县后街到瑞京路二巷。公馆开双门,大门朝县后街,小门朝瑞京路。

从巷道小门进入,曲径通幽别有天,花木山石附墙其间。行进十来米豁然开朗直通内院,楼舍俨然气派。花木点缀老树掩映,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主体建筑是几栋四方形的西式建筑,地铺花砖气派堂皇。配套房环绕四周,楼与楼之间有廊道相连。还记得有一棵超大的古玉兰花树,花开时香气袭人。总之,是个相当宜居幽雅的去处。

文昌宫与两处公馆历经劫难屡受改造却大难不死,主体建筑风格一直保留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不料终究挡不住开发商疯狂的钩机铁爪,随着瑞京路乔安小区开建,宅院公馆将军寸和文昌宫主殿在人们的痛惜之中,轰然倒地腾起烟尘。

(地区冠军队东铺头学区男排队员。)嵌满历史痕迹的文物顿时化为灰土碎块,任凭推土机无情的辗压。许多老街坊老邻居都泪汪汪地站在一边,忍看这令人心碎的场面。拆迁之中,文昌宫那完好无比的盘龙石柱不知何处去了?完整无损的雕彩屋架花落谁家?其实,所有乔安小区楼盘总价,怕都抵不过这两馆一宫的无形价值。

说起这两个公馆的主人很有意思,张贞是诏安县人,杨逢年是龙文区人,他们的国军部队也号称闽南子弟兵。1932年毛泽东率领工农红军东路军攻打漳州时,时任师长的张贞与当旅长的杨逢年,都奉命防御并与红军交手过招。

(周恩来,聂荣臻在飞机前合影。)当然,都挡不住有信仰的”天兵征腐恶“。张贞部队大败而归,他的两架飞机成了红军的战利品;杨旅长全旅复没,只身泅水而退。不过,这两位漳州军人怀有民族大义,先后都参与了抗日战争和抗日运动,实实在在也属于抗日将军。

八十年代,中国政策松动伊始,张贞儿辈从美国到漳州,多次向政府商讨此处房产。但是,解放初”没收为公产“的房产定性难以变更。而且,两人抵挡红军旧账还在,红军此役伤亡一千余人。

(漳州战役五峰山红军无名英雄墓)而且抗战有功的历史还尚未公开,谁也不敢拍板。总之,此事一拖再拖给拖没了。杨逢年将军的家庭更奇特,他身为国民党军人,三个儿子却在解放前参加革命,老大老二参加地下共产党,老三考入解放军某军政学校。县后街杨公馆旧大门上,还挂过“军属光荣“牌匾,一时传为美谈。

1965年,我们毕业年的校长是陆邱根,六年(2)毕业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欧庆勋。一路陪伴成长的低年段班主任,还有林淑惠和戴亚恋老师。数学科是庄尚益,体育科是潘林松后兼排球教练。校排球队教练是陈清溪和潘林松,校乒乓教练是体委下派的陈乃旅,音乐老师是一位姓蓝的美女。

(张然,漳州长泰人。五十年代中国男排队长、主力二传手,曾经是袁伟民的教练。)陈清溪不是体育老师,却一直兼教校排球队,他常常拿着一本张然著的《排球》,一边看着系列图片上动作分解和说明,一边教大家发传扣拦垫。陈老师文革后调回老家漳浦县,我转业时曾经寻访过他,可惜已经不幸逝世。

欧老师是东山县人,个子高高带着眼镜。教岳飞《满江红》时,他声情并茂当堂吟唱,悲歌一曲恸人心弦,让人终生难忘。教作文是两课联上,讲完要求就让写。欧老师批改作文从不拖欠,一两天内就会讲评。

我曾引用白居易《观刈麦》最后两句当作文结束语:“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竟然意外当了结尾范文。欧老师不无欣赏地高声说道:“这样结尾干脆有味,诗句是课本上有的,能够运用就叫理解成诵!“如此一来,激动许久。后来每出新书都赠与指正,与欧老师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直至他仙逝升天。

六年级就两个班,这批同学不少是“名声人”。同学吴硕麟其父吴秋山,是与鲁迅、郁达夫一茬的民国文人大佬,书法诗文茶道无所不精。他退休后自盖房于小学对侧,自称秋山茅屋。精通律诗的他曾对我说:“甭写律诗甭学平仄,打油足矣,得一好句加上押韵,就算成功。”

吴先生的长子吴硕贤是中国院士,孙女是中国神童,曾是全国十大优秀少先队员。吴硕麟是次子,身高近一米九。他属读书和体育都天才,乒乓、排球、篮球、网球技术都是省级水平;还写得一手好书法,深得秋山真传。

漳州市区那时水果树特别多,机关大院的房前屋后都有。同学江坑富,在校内很听话遵纪,到校外很活跃勇敢。我想尝鲜果时都是早晚溜入进张公馆,那里不带家属宿舍,除去上班时间都没人在,作案方便安全。

而坑富同学却经常到第二师院学院校区摘果子解馋,于是常常被发现被追赶。因为他善跑撤退频率又快,赶者总不能及。结果他信心倍增,反复进入尝鲜模式反复被撵,居然练出百米飞毛腿功夫。后来他凭此特长进了校田径队,并在全市比赛中获取名次。再后来他当了知青长成一米八,很早就考上的某高校田径专业脱离广阔天地,并进过省队集训,毕业当了中学体育老师。可见,术业有专攻,特长很恢宏!

来自瑞京大队西街村的同学颜日、颜笨,他俩当兵入党退役当了村领导后,赶上先富起来的时节。颜日筹资办企业带头致富。他名气和效益都越来越大,成了瓜子大王。名气远播如雷灌耳,被特招为国家干部,并当上开发区领导。

湖内村的同学袁镇文,在小学是个劳动能手。他能如大人一样挑起两大桶水行走自如,是清洗教室和种菜“69”水灾后就是三年国家困难时期,总是吃不饱。还真亏了有这批农村同学,他们上学总会带点地瓜芋头之类的东东来共享。遇上村里“做闹热”,还会捎上土制年糕让大家尝。

女生中亦有不少佼佼者,罗杨柳同学身材高挑,总梳个很精致的田螺姑娘头,男生背地呼之石螺女。她当知青从兵团调回,很早就成为市委组织部中层领导,可惜正当上升期英年早逝。

陈顺莲聪明小巧,能歌善舞,她与罗杨柳是闺蜜姐们,家相邻、人相近,感觉两人分不开似的。张美珍是个练武的中医女儿,是校乒乓队员,那时校队会招嫉妒恨,男生身后称之美国仔。她下乡长泰直接调省城某国企,成了福州有福之人。陈俐贞中学教师的女儿,记得她开朗大方语言表达挺强,属于班花。中学毕后插队长泰,后亦安家于此,至今尚未谋面。

女生李秀恋是校女排队员,家住瑞京路最西头。毕业年我与她还有刘子建、王惠英是同一个学习小组,常在她家复习功课。秀恋同学待人热情大方,善解人意。她很会做家务,手脚相当利落。小组的人一起学习一起商量填写考学志愿表,一起聊天开玩笑,很是友好合群。

后来都长大成人了,刘子建同学与与我同上三中,他后来和王惠英同学喜结连理比翼双飞,成了全班唯一成功的青梅竹马。桂英同学与我从瑞京路幼儿园就同班,她挺文静和善,可惜至今也没能见上一面。

沈水仙是我的邻居,熟悉得很。她在家很受宠,享受公主待遇,因为她有三个哥哥。以前感觉她的名字很土气,不期现在感觉有点仙气,很想知道她走上水仙大街和水仙大桥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和享受?

东铺头小学的排球和乒乓球是传统项目,三年级时我入选校排球队。教练陈清溪要求球员大清早就得到校开练两小时,待到全校做广播体操时,才用同学帮从家中带来的早餐开饭。学霸赵志鹤同学和我是一辈子的邻居,他无怨无悔为我提了三年的稀饭。志鹤在校是好学生,在乡下是好知青,回城进厂是好工人。一个正能量的人,走到哪都是腿上绑锣,他后来在国企当了负责人。

同学张曙光的老爸是地委领导,与我同在校排球队。他吃的用的与大家一样,毫无特殊,整整练了三个年头。排球队下午上一节课就训练,校园里的其他老师多数会打排球,都会自动前来陪练。林教导、数学庄老师,陈进华老师总与我们分边隔网对垒。这种氛围下,大家技术突飞猛进。东铺头学区男排和东铺头校队名气在外,都拿过地区冠军和全市冠军。

(方国政成了画家,国家公务员。)每个班级都分配了菜地,学作农稼。记得有一回正挥锄时听到有人唤,便扔下锄头就走。不期锄到了低头拔草的同学方国进的头上,诠释了血色“锄头”。伤口若婴儿嘴裂颅骨森森,恐怖极了。大家手忙脚乱帮忙把伤员送医,抢救医生还感叹说人送得及时,锄头力道掌控侥幸,伤口再深半毫米就会光荣。

一直陪伴的王立确同学人小鬼大机灵聪明,他不断地与老师、家长和医生交流,为我开脱和证明此案不是”故意杀人“。我吓得不轻,来交医药费的老爸与医生嘀咕一阵居然说:“不是打架就好!”可叹方国进同学伤好后有点“结丁”,个子长得不理想,但聪明绝顶,也许一锄激活?他下乡自学成才成画家,考学命中毕业当了公务员!何时相见,必须给个迟到的道歉!

(方国政同学)半个多世纪没见面的感觉实在令人怀念依依,同学们发起了班级微信群,着手筹备聚会引发呼应潮。一晃五十四年,相见共持泪眼!回忆太多畅想,故地忘返流连。百年老校历经苍桑几经拆盖扩容,浴火重生。重返学校参观,感觉管理有序。

文昌巷道拓宽外部新,高楼林立配套设备精。更为缘份所在的是,巧遇校长蔡振辉,他是我大学期间的忘年同窗。蔡校长在任多年,把学校打理得有声有色。学校综合水准成了全市最优秀的小学之一,乒乓球男队依然是一流水平。特别是校女篮,居然夺过四连冠,成了全省篮球传统特色学校。

小学同学,相识六十年,分别五十四年。有人说,距离实在久远,握手不如怀念。有人道,美好藏在心间,失望可能见面。要我说呢?无论诸君变得怎样,依然记忆汝之笑脸。纵然相对毫无印象,也是历史给予学缘。这不是更有戏剧性吗?笑对人生,一片心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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