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7# 原创 作者:5848部队学兵张居毅 铁道兵战友网 2019.11.26
前不久,在我们十班的聚会上,战友们谈到明年就是我们参加三线建设五十周年,都说得好好纪念一下。
三线归来多年,我一直想写写我们三线的往事,写写我们的十班。可这些年来,忙于工作,忙于养家糊口,这事就给耽误了。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到,我得赶紧行动起来,把我们那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写下来,做为修建襄渝铁路五十周年的纪念。
可当我拿起笔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沉重,一旦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如烟地往事,那些苦涩地回忆,又仿佛使我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从哪里下笔呢?我颇感踌躇,想想还是从我被连里“发配”到十班说起吧!
一
那是我们到旬阳建设工地不久的一个晚上,连里紧急集合的哨声响了,指导员在全连大会上宣布:鉴于陈富安、张居毅所犯错误的严重性,经研究决定,将他二人调离十二班。指导员还特别强调,由于他二人能认识自己错误的严重性,并多次做出深刻地检查,故免于处分。希望他二人吸取教训,能在今后的工作中,以实际行动改正错误。
当天晚上,我展转反侧,难以入睡,刚到建设工地的一幕幕总在眼前浮现……
当我们怀着美好的憧憬,从西安长途跋涉,来到旬阳菜湾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连绵不断的秦岭山,贫瘠的坡地以及那有些混浊的旬河水。当我们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回到现实,理想破灭后,那种极度失望,真是难以言表。
全连一百多个十六、七岁青葱少年,集体坐在山坡上放声痛哭,那震天动地地哭声,则久久地在旬水和秦巴山间回荡……
我当天的日记是这样写的:
1970年8月21日 星期五 晴
“今天,我们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目的地,可谁知,艰苦的考验在等待着我们,到了驻地一看,十几个单帐篷搭在河旁的山坡上,里面尽是麦草,人一走进去,如同进了蒸笼一般,难道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这给我们满腔热情以及美好愿望的心头,如同泼了一瓢冷水,环境的艰苦,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了。
开饭了,我们以为是吃饺子,谁知一口咬下去,却是生面疙瘩,看到这种情形,我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对于能不能坚持下去产生了动摇。”
虽然在接下来的日子,连里为了统一思想,组织了半个月的学习整顿,忆苦思甜,进行阶级教育、路线斗争教育,多数人的认识有了提高,决心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在解放军这所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里,把自己锻炼成无产阶级事业的接班人。
但是,还是有人不能适应这极端艰苦的环境,他们在家时,有着不错的生活条件,有着父母的宠爱,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他们最终选择了离开。
我们的好友也走了,那是中秋前的一个晚上,皎洁的月光洒在通往后山的路上,寂静的山涧里只有我们三人急促地脚步声,我和福安把他送出了很远很远,细心的福安,还给他准备了路上的干粮,道了声珍重,我们是依依惜别……
谁知这事第二天就被连里知道了,在当时来说,这可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本以为,这件事被人告发后,我和福安的处分是背定了,没料想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也算是忧中有了那么一丝丝宽慰。可一想到要离开熟悉的十二班,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不是滋味。
我原来所在的十二班,在中学时基本是一个班的,而且同学间关系很好。福安和我还有还有离开的同学,我们仨是极好的朋友,现如今,走的走,离的离,不能在一起,当时的心情真是沮丧。
连里的决定是无法更改的,尽管我有着十二分的不愿意,可没办法,第二天,我还是到十班报到了。
二
最初到十班的那段时间,是我在三线两年零八个月中,最难过、最灰暗、也是最难忘的日子……
一方面,由于我在好友出走的事情上知情不报,还要继续写检查交代问题;一方面,在十班,要面对不熟悉的人和陌生的环境,加之干活累,吃不饱,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想念西安,想念亲人,那真是“夜来梦回思故乡,晨起盈巾泪莫收”。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渐渐地融入了十班这个集体。
由于我这人喜热闹,爱说话,加之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吃住在一起,不久,就和班里的人熟悉了。三排副保安,由于平时吃住、干活都在十班,应该也算是十班的人。
他这个排领导还真有水平,班里的大小事情,任由班长、班副做主,从不插手,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却敢拍板,不用向连里汇报请示。
虽是领导,可干活吃饭从不特殊,为了带头,付出得比我们多。
班长许永康,比我们大三岁,人也显得老气,我们都叫他“老汉”,平时不太爱说话。平心而论,老汉干活还是挺实在的,也舍得出力,是个踏实肯干的班领导。
“老汉”政治上要求进步,特别想入党,这在那个年代来说,本无可厚非,可他啥事都听领导的,班里稍有棘手的难事,不敢做主,总要给指导员、连长汇报。
为这,一些人对他有了意见。
副班长庆和是我中学四班的同学,我们比较熟悉。他身强力壮,干活拼命,班里的重活累活,他总是第一个抢着干,为此,落下了严重的腰肌劳损。
日后,这伤痛一直折磨着他。当年在我们连,衡量一个班干部的标准,一是看他是否力气大,能干活;二看是否够哥们,讲义气,这两条标准庆和都符合,因此我们都服他。记得班里的满义,脾气不好,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庆和的。
所以在十班,副班长是实际领导。建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人长得帅气,干活也行,就是早上不能按时起床,也不爱出早操。 记得有一次周末,他偷偷溜过河去团部看电影,被躲在桥下的指导员发现,结果在全连晚点名时遭到批评。其实按他的红二代背景,如果托托关系,好好表现,入党留干是不成问题的,可他对这些看得很淡。
建国爱打篮球,中距离跳投特准,是我们连球队的主力中锋,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连曾多次战胜过铁道兵营部球队,也赢过半专业的团部球队。
普选,到三线就在十班,是十班的老人,踏实肯干,待人热情,做事不爱出风头。普选是武术爱好者,中学时还练过拳脚,但从不惹事打架。他为人义气,爱交朋友。和人说话时,总是帮对方拉拉衣襟,掸掸灰尘,显得格外亲热。
当年在十班,我俩关系最好。
炳辰,一个小提琴爱好者,每当周末,旬河边的柳树下,总能看到他拉琴的身影,在音乐上有着天赋,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如果不是这倒霉的文化大革命,我想,专业乐团小提琴手中,应该有他的位子,炳辰的烟瘾特别大,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被窝里,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一根烟差不多就只有半截了,那半截烟灰还和烟连在一起。
天宝,一个心特别细的小伙,每当他值班整理内务时,总是把全班的被子摆放得整齐划一,毛巾挂得笔直,早早起来给每个人打好洗脸水,在大家的牙刷上把牙膏都挤好,他的体贴细腻,让人感动。所以,庆和总是安排他多搞内务。
继生,特别爱干净爱收拾,穿戴也特别赶潮流。当年我们在山沟里,条件艰苦,物资匮乏,加上干活累,那一个不是穿得邋遢。可继生不这样,每天出工前,他都要对着小镜子,把帽子戴正,拉拉衣襟,对对裤缝,把衣服弄整齐了,收工后,掸去灰尘,衣着依然鲜亮洁整。这在我们穿着露着花絮的旧棉衣,腰上系根导火索的岁月里,继生的宽裤腿,运动鞋,真的特别另类,可也彰显了他翩翩少年的青春活力,令人印象深刻。
兴国,由于平时爱穿国防绿颜色的衣服,我们都叫他“绿娃”。我到十班不久,他就去了炊事班,记得刚开始时,他还不愿意去,后来指导员找他谈了两次话,才不得不离开十班。回头看来,他真是去对了,起码不饿肚子。
一次我去炊事班,真正见识了兴国的“饱餐”,只见他盛了一大碗包谷椮,然后再放一勺大油,捏一撮盐,拌匀了,随即就是风卷残云,吃的那叫一个香,看得我是目瞪口呆。兴国也是音乐爱好者,笛子吹得特别好。
铁铮,是从二排六班调来的,比我去得还晚。他平时话不多,做事低调,不喜张扬。待人诚恳,对班里每个人都一视同仁,都是特别友好。铁铮属于埋头苦干,不爱声响的人。
新玉,虽然言语不多,但可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可能因为他为人随和,脾气特别好的缘故,不知谁给起了个外号“母鱼”。在相处的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从未看见他对谁发过火。记得有一个星期天,新玉可能太累了,午睡后一直不醒。满义、永安捉弄他,把清凉油涂在他的脚心,并用硬纸板不断往脚底扇风,其目的就是想看看新玉下面到底有多大(真正的恶作剧)。
新玉惊醒后,很是难受,可他没有恼火,只是问了句“谁干的”,擦去清凉油,就又沉沉睡去。
满义,个头比我大不了多少,干活一点不比谁差,可他人小,脾气大,一着急鼻尖就出汗,我们送他了个美号“大刺”。别看他有时刺人,但却慷慨大方,为人豪爽。当年在班里,满义和庆和关系最为要好。
永安,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平时常爱和新玉开玩笑,有时甚至是恶作剧。别看他个头不高,身体也不算强壮,可是我们班最早的风枪手,打牛圈沟隧道时没少出力,干活是把好手,只可惜他后来去了十二班。
顺利,身材苗条的瘦高个,可能因为劳累过度,患上了胃下垂,身体不是很好。他为人耿直,曾对班长把班里的事情汇报给连里有些不满,为此还同老汉发生过冲突。
我到十班不到一年时间,他就因为身体原因退场了。顺利病退后,去了西安东大街东升饭馆。而我从三线退场后,被分到市第四医院,和顺利所在的东升饭馆一街之隔,那时候,我可没少到他那儿蹭吃蹭喝,这都是后话。
三
我到十班不久,紧张的施工任务就一个接着一个。九月炸山开路修便道,十月遇水架桥打桥墩,潮湿寒冷的冬季,则一直在开挖明洞。
来年阳春三月,我们连又接到了更为艰巨的施工任务,和铁道兵八连一起,打牛圈沟隧道下导坑。牛圈沟隧道完工后,同年底,我们连一、二排紧接着又去主攻旬阳隧道的二、四号横洞下导坑。后来他们成了打隧道的生力军,月月都是掘进80米以上的硬指标。而我们排调出洞外,做一些辅助工作。
我们班的任务是:铺轨养道倒石渣,架设便桥打桥墩,备料砂石及装车,刷坡砌墙修涵洞。
直到旬阳隧道贯通,我们退场分配的那一天……
(一)隧道噩梦
牛圈沟隧道,位于主隧道旬阳隧道西边,虽然只有几百米,可由于靠近山边,石质差,爱塌方,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它是我们开挖的第一条隧道,是我们渴望立功受奖,一展身手的地方,可也是我们噩梦开始的地方……
初进隧道,由于缺乏经验,我们配合八连扒渣,可是次月,我们连我们班就开始单独打上导坑。塌方不断,极具死亡危险的施工环境,时刻在威胁着战友们的生命安全。
那天,在上一班放过炮后,我们班即刻进洞扒渣。由于隧道刚开始开挖,还没有铺设轨道,也没有电瓶车运渣,全凭人力,就是用筢子及铁锹把渣装到铁簸箕里,然后运到洞外。
放炮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我们即开始了紧张地施工,十多个人一字排开,装的装,运的运,一旁的铁道兵营部安全员,拿着手电筒,照着头顶的掌子面。正当我们挥汗如雨,埋头扒渣之时,突然,营安全员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班长“老汉”扯到一边,几乎就在同时,一块比磨盘还大的巨石,带着风声从洞顶呼啸而下,重重地砸在“老汉”刚才扒渣的地方。如果不是安全员经验丰富,眼疾手快,后果不堪设想。而此时的我,就在离“老汉”只有几十公分的地方。失魂落魄的班长,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坑道圆木架下,许久没说一句话。朝夕相处的战友,差一点就阴阳两隔,回想起来真是让人后怕。
记得十一班的张根成,就是在牛圈沟隧道施工时受了重伤。他被塌方的石块砸中,当即昏迷过去,是十一班长存志带着战友们,用担架抬着他,越过齐腰深的旬河,连夜把他送到师部医院。
他结肠断裂,大量出血,生命垂危,是师部医院全力抢救,以及全连战友们争相输血,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为此,他早早地退了场。也正是那次事故,让他身体每况愈下,英年早逝,让人唏嘘。
四班的刘子真,也就是我们的“娃子”,在牛圈沟隧道打拱时,原本支好了模板后可以离开,可他却又参与了捣固,也恰恰是在捣固时,洞里发生了塌方,他被支架和模板死死夹住了腿,动弹不得,头顶落石不断,情况万分凶险,最后拼命挣扎以及在战友的帮助下,才死里逃生,躲过一劫。娃子遇险惊魂未了,一、四班即在牛圈沟隧道遭到相同际遇。
他们接班时刚刚进入隧道,身后出现大塌方,出路被落石堵死,洞内漆黑一片,空气极度稀薄,几十个人随时都有 “壮烈”地危险。万幸,营里及时组织了全力抢救,通管送风,清理塌方,他们才一个个活着走出了隧道,不能不说是他们命大。
牛圈沟隧道是我们噩梦的开始,而旬阳隧道则是它的延续……
旬阳隧道,和牛圈沟隧道以桥相连,长达三千多米,虽说它比牛圈沟隧道情况稍好,可也石质不好,到处地下水涌,塌方连续不断,所以无论是铁道兵,还是民工,在旬阳隧道施工中,伤亡的人不在少数。
想当初,我们的老耿(当年应该叫小耿),就是在旬阳隧道施工中失去了半只脚,落下了终身残疾。记得那年秋日一天,我们班正在旬阳隧道口养护电瓶车道,碰到营里王技术员,他在同我们打过招呼后,就坐着电瓶车进了隧道,可没过多久,就被抬了出来,他受了重伤,脸上的紫癍已全无血色,变得煞白,人奄奄一息,在等待救护车时 ,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后听说没到师部医院,就停止了呼吸。刚刚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转瞬间就重伤牺牲,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王技术员同我们连很熟,以前我们班在施工中还和他发生过矛盾,吵过架,那时我们还不认识他。记得他第一次到我们连讲课,开场白就是:“李逵和张顺是怎么认识的?不打不相识嘛!”一句话把全连的人逗乐了,风趣幽默,可见一斑,实在令人怀念。
王技术员牺牲一周后,他的事迹被登在了铁道兵报头版头条,除了介绍他的生平事迹外,还特别在结尾强调,他牺牲前,一直高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其实,王技术员牺牲时,我就在他的身旁,他只是喃喃地说了句“我冷,我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他大概是脾脏破裂,出血太多,感觉很冷。由于牛圈沟隧道塌方不断,加之我们又缺乏隧道施工经验,不到半年,我们排被调出隧道,去干一些其它的工作。
而我们连的一、二排,则一直在打隧道,而且是主要力量。
隧道施工危险性大,活又累又重,尤其是风枪手,掌子面的一排排炮眼打下来,好多人裤裆里都是湿漉漉的。有时为了赶进度,甚至于打干风枪,那时也没有什么防护,随时都有患上矽肺病的危险。比起他们,我们排、我们班则是幸运的。我当初对连领导心存感激,以为他们一直关照我们排、我们班,后才得知,连领导也有他们的小九九。
在指导员、连长的眼里,我们排虽然干活一般,但听话,守纪律,在洞外施工不至于惹出什么乱子。而一、二排干活拼命,却是桀骜不驯,难以驾驭,让他们三班倒去打隧道,除了干活、吃饭、睡觉,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违纪。分而用之、治之,连领导的手段也是高明。
一九七二年底,我因母亲有病回家探亲,假满返回旬阳时,在西安开往安康的班车上,结识了十一师的一位学兵战友。到安康后,我们还同去给他的同班战友扫了墓。他的战友就是在隧道施工中,被塌方的落石埋在了洞里,牺牲时还不到十八岁。
在那山坡的墓园里,埋了不少学兵,有几十个之多。听他说,襄渝铁路安康段学兵特别多,光他们团就有几十个学兵连,因为是打隧道的主力军,所以,伤亡自然惨重。比起他们,我们连又算幸运多了,虽然有两位战友受了重伤,可我们都活着回到了家乡。
(二)金洞磨难
襄渝铁路由于上马仓促,生活物资无法正常供应,后勤保障更是无从谈起。再说了,那年月一切都是政治挂帅,强调的是先生产,后生活。在很短的时间内,湖北、陕西、四川等地就云集了近百万筑路大军,仅仅陕西境内,就有铁道兵、民工、学兵二十多万,要解决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谈何容易?而此时正值文革期间,供应紧张,粮食短缺,物资匮乏,加之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安康到旬阳,当时连一条公路都没有。
所幸我们驻地菜湾,离县城不远,至少还有水路运输,以至于我们连在最初的日子里,还没有断炊断粮。
在这里,我不想赘述那令人刻骨铭心的饥饿,我相信每一个战友,都有着难以忘怀地记忆。我只想说,仅仅为了能吃到做熟了的饭菜,我们可是付出了许多许多……当时的驻地,只是荒坡,没有野岭,树木稀少,哪有什么可燃之物,所以生火煮饭就成了大问题。
各级的领导们,倒是想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到深山老林里去,自己把柴运回来。如果说隧道施工是我们的噩梦,那么,金洞扛柴,就是我们历经磨难的人间炼狱……
清晨摸黑起床,匆匆吃过早饭,每人怀揣着两个馒头,我们班就踏上了背柴的漫漫征程。
从菜湾到金洞,要渡过汉水,翻越巴山,往返几十里的山路,而且大多是羊肠小道,崎岖难走。每次我们天不亮出发,到达时已是中午时分。吃过两个馍,稍作休息,就背起准备好的木柴,急急忙忙返回了。 抬头一线天,四处无人烟。
肩负百斤柴,汗水透衣衫。
腹内饥肠辘,脚下腿打颤。
期盼天见怜,早日到菜湾。 这就是我们扛柴路所见、所遇、所想最形象地写照。
说实在话,在三线所有的活路中,我最惧怕的就是金洞扛柴。不足九十斤的体重,扛着近百斤的木材,还要爬山涉水,走完几十里的山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当然了,这也多亏了十班弟兄们的舍力相助。
一次扛柴路上,天下起了小雨,道路泥泞,肚子空空,衣服被汗水和雨水浸透,肩上的木材似有千斤重,实在走不动了。
忽然,身后有人说“小武,把你的给我一根,”原来是断后的副班长,赶上来从我的肩上拿走了最大的那根。顿时,我轻松了许多,可副班长的肩上的木材本来就多,加上我的,就更重了。
十班的战友们相互搀扶着,鼓励着,终于在掌灯时分,把柴扛到了汉江边。此时,雨也停了,战友们迫不及待地把肩上的木材扔到地上,一个个仰面朝天地躺在江边的石头上,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
还有一次的扛柴路上,我和野狼邂逅相遇……那天,由于战友们的照顾,我肩上的负担不多,所以,一直走在班里的前头。
突然,前方不远处山涧的小溪旁,有一个灰乎乎的动物在喝水,我起初以为是狗 就没在意,可稍近一点时,那家伙也抬起头来,我才看清,天啊,那不是狗而是狼(小时候虽没见过野狼,动物园里的狼我可是认识的,事后回想,沿途荒无人烟,哪来的狗?!)。
野狼抬头看看我,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而我虽然心中害怕,却仗着手中有武器(就是走山路当做拐棍使的木棍),后面有战友,也没有后退。相持片刻,十班的战友就到了,看到有人来了,野狼才夹起尾巴逃走,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一副挺不甘心的样子,片刻,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漫长的扛柴路上,留下了多少鲜血(有受伤的)和汗水,我无法计量,可我清楚地记得,十班乃至全连战友,从未有人将一根木头中途抛弃。一来我们从小受到正统教育,认为那是“公家”的东西,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丢掉;二来有了这些木材,我们才不至于茹毛饮血,回到远古,才能有熟饭吃,有开水喝。
不光我们连,别的兄弟连都有过类似的扛柴经历,尤其是学兵三连有一位老兄,次次扛柴一百多斤,表现突出,后被嘉奖表彰,入党留干。战友们说,他这个党员是背柴背出来的,虽是一句玩笑话,可也折射出扛柴的艰辛与不易。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条条公路的建成,运输状况的改观,我们连终于有了可以燃烧的石煤,虽不好烧,可谢天谢地,我们再也不用到金洞扛柴了。
(三)旬水逞强
夏日的旬河,如同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清澈平静的河水,不一会儿就浑浊不堪,波浪汹涌。突然,从水面冲下来几根圆木。原来突降暴雨,洪水泛滥,把河边还没有来得及运走的圆木冲了下来。当时安康到旬阳的公路打通不久,道路还不好走,运输特别紧张,导坑做支撑的圆木基本靠水路运输,那可是急需短缺,比较珍贵。正在对岸河滩筛沙子的学兵二连战友,突遭身后便桥被冲断,返回驻地受阻。可当她们看到冲下来的圆木时一个个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而在驻地这边二连战友,也纷纷加入了抢捞圆木的行列。
我想,不能让国家财产遭受损失的信念,龙梅、玉荣的光荣事迹,才让二连的战友不顾个人安危,甘冒如此风险。
刚开始时,河边的水不过膝盖,圆木还真被她们捞上来几根,可不久,冲下来的圆木越来越多,而水也越来越大,她们的归路被冲断,原来捞木头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被水淹没的孤岛。打洞三班倒正在休息的一排战友,首先闻讯赶到,我们班由于在洞外作业,也赶去救人。当我们赶到河边时,对岸的二连战友,已被团部的铁道兵战士救走。
而在我们这边,水已经漫到二连战友的腰间,虽然被水冲得左右摇摆,可她们仍然抱着木头不放。后来才知道,在她们这十几个人中,绝大多数却不会游泳,情况真是十分危急。
这时我们二营的陈营长也赶到了,他一边朝二连的姑娘们喊着:“赶快撒手”,一边向我们挥着手:“快去救人”。
营长一声令下,我们连的战友纷纷脱去上衣长裤,下河救人了。“你个小水性不好,就别下去了,”十班战友下水前叮嘱我。可我不服气,仗着自己小学时,在莲湖公园游泳池学过几天“狗刨”,同时也想在女同胞面前表现一下,就跟在我们班人的后面,也下了水。可谁知刚走了不到十米,已经站立不稳,一个浪打来,就被水往下游冲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回岸边。吓得我只好在河边待着,看着我们班战友救人。
此时,河里的二连战友已经放掉了手中的圆木,急流冲得她们站立不住,只好手挽着手站成一个圆圈。为了在营长和男同胞面前不丢面子,她们慷慨激昂地齐声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十班的战友们很快就游到她们身边,或三个,或两个,拉着她们往岸边挪动,可水激浪大,没走几步就全被冲倒。
二连的战友们,此刻也顾不得羞涩,她们或拉着我们班战友的胳膊,或紧紧拽住他们的衣服,有的甚至搂住他们的脖子。
姑娘们的举动,也让我们十班的小伙们豪气万丈,勇气百倍,他们或架、或拉、或背,拼了命地带着二连战友往岸边游,终于和一排的人一起,将二连战友全部安然无恙地救回岸上。当战友们累得瘫坐在河边时,有人才发现,胳膊已经被姑娘们的手给勒青了。真是感叹,人在濒临绝境时,那种对生的渴望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实在惊人。刚刚离开河滩,咆哮的河水很快就吞没了我们救人的地方……
二连战友奋不顾身抢救国家财产的壮举,被营里通令嘉奖,我们连下河救人有功,也被通报表扬。四十八年过去了,二连战友洪水中勇救国家财产的英姿,时常在我眼前浮现,那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呼喊声,也常在耳边响起……
可我一直困惑,那几根圆木,就算再贵重,和人的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可爱可敬的二连战友,当初你们可曾想过,如果不是我们班及一排的人及时赶到和舍命相救,你们如花似玉的年轻生命,很可能在十八岁时就划上句号。
今年四月,法国巴黎圣母院发生火灾,熊熊大火蔓延之际,政府竟不准消防队员前去救火,等到火势稍小,消防队员和神父们才进场灭火。结果,这座八百年的古建筑及里面的大部文物都化为灰烬,然而救火人员无一伤亡,只有一名消防队员受了点轻伤。联想到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当时的政治宣传,实在让人感到迷茫。
斗转星移,岁月交替,观念更新,一切在变。唯有那滚滚的旬河水,不改初衷,一直东流……
它记录着二连姊妹奋不顾身,抢救国家财产的前前后后;同时,它也承载着十班兄弟舍生忘死,营救三线战友的点点滴滴……
四
同生死,共患难的命运,让我们这十几个青葱少年走到了一起。在极其恶劣环境中,在生与死,血与火的炼狱中,我们十班的战友们相依为命,风雨同舟。
两年零八个月的时间不算很长,可在那九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们十班的战友们建立的深厚友谊,却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一)团结友爱
牛圈沟隧道开挖后,班副庆和及新玉和永安,就成了我们班第一批风枪手。刚开始的时候,风枪手每月发一斤糖和一斤奶粉,对我们这些当时,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来说,那可是难得的奢侈品。可每次他们仨领到糖和奶粉后,就倒在班里打饭的大桶里,用开水冲好了,与全班战友一起分享。
金洞分柴,以副班长为首的几个身体好一点的战友,为了照顾弱小,总是争着多扛。扛柴路上,一个馍掰着吃,一壶水轮着喝,一包烟分着抽,一根木材抢着拿,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十班没有一个人掉队。
副班长庆和为人豪爽义气,在物资极度贫乏的条件下,总是想方设法,尽自己所有所能,给其他战友过生日。
在旬阳隧道养护电瓶车轨时,班里的满义受伤骨折(这也是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班唯一受伤的一个),庆和像兄长(虽然满义的实际年龄比庆和大)一样关心他,帮助他。满义行动不便,庆和就把他从帐篷里背出背进,每次开饭时,把饭打好了送到他的床前。在他的带动下,全班都加入了照顾战友的行列,直到满义伤愈。
而满义在养伤的日子里,也帮着搞内勤的战友,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尽管忍饥挨饿,尽管腹内空空,可每次从炊事班打来饭,战友们你推我让,没有人好意思第一个去盛,有时实在没法,副班长只好拿起饭勺,把每个人的碗摆在饭盆前,平均分配。
在那粮食紧张,饥肠辘辘的岁月里,不管谁家寄来的炒面或点心包裹到了,他总是第一时间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
十七、八岁的小伙,工作中生龙活虎,生活中却是懒散。加之驻地周围基本上没有异性,所以大都不注意穿戴和卫生,衣服实在脏得不能穿了,才去河里漂洗(继生除外)。可一旦有人受伤,或有病,或劳累过度,旁边的战友,会第一个主动帮他去洗衣裳。
通往河滩的路上,新玉的盆里总是堆满了战友的衣服。寒冬腊月,冰冷刺骨的河水让他的双手裂开血口,看着都叫人心疼,可是他却一如既往。
尽管他洗得不算干净,可也解了战友燃眉之急,帮了大忙。
排副保安,三尺的汉子竟有一双巧手,在家时练就了一手好的针线活,一直帮着班里战友缝被补衣。我们班的着装内务好于其他班排,应该有保安的功劳。当初“发配”到十班时,我是极不愿意,可后来我庆幸自己,来到这个团结友爱的集体。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温暖和谐的大家庭,只不过在这个家庭中,没有家长,没有姊妹,只有十多个相互关爱,互相帮助的兄和弟。一定是我们前世有缘,才有了这三年的相聚。
(二)吃饭“风波”
说到吃饭,记得我到十班时间不长,大概是在打牛圈沟隧道时,班里发生的一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也是颇为有趣……
当年我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身体需要能量,加之隧道施工活重,所以一个个饭量惊人。
打隧道虽说是51斤的定量,可一来杂粮居多,二来肉油太少,三来蔬菜罕见。南瓜和压缩菜则是我们的主要副食(现在一想起这两样来就倒胃口)。所以,填饱肚子,成了我们当时的奢望。
次时,班里的一位老兄,他年龄比我们稍大,可能比我们更饿,所以就动开了小心思。每次吃面条时,他总是先盛半碗,吃完之后,再满满盛一碗,当其他人吃完一碗时,饭盆里已经没饭了。开始时,没人在意,可几次后,大家就明白过味来,觉得这不公平。
这天午饭,又是吃面条,班里的其他人像商量好似的,都抢先打了半碗饭,最后才将饭勺交给了他。匆匆吃完半碗饭,每个人就又盛了一碗,等这位仁兄吃完半碗,饭盆里已经空空如也了。这种无言的责备,也让这位战友意识自己以前做得不够哥们,不够义气,事后他也是内疚自责,不好意思。
从此以后,班里再也没有发生这类的事情。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饥饿难耐才出此下策。怪就怪文革期间缺吃少穿,怪就怪我们学兵待遇太差。吃饭“风波”后,十班又恢复如常,又是那个相互谦让,团结友爱的集体。
当然了,一个集体不可能没有矛盾。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班在工作和生活中,发生过这样和或那样的纠纷和矛盾,那时年轻气盛的我们,拍过床板(那时没有桌子),摔过凳子(但没动过手),有时吵得很激烈。但每次冲突过后,时间不长,大家都能尽弃前嫌,和好如初,没有隔阂,这大概就是我们十班人虽有矛盾,却依然能够团结的主要原因。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吃饭“风波”的时候,总是忍俊不禁,然而笑过之后,涌上心头的,竟是那莫名地悲哀……
(三)战友情深
近些年来,三线战友聚会此起彼伏,有全团的,有四连的,也有班排的。只要时间允许,我都尽量参加。
可我每次去,不是为了看某些所谓成功人士的炫耀,也不想听“青春奉献,无怨无悔”之类的豪言。我只是为了看看曾经关心过我,照顾过我的十班战友,只想和我的十班战友们喝茶聊当年,把盏叙友谊……仅此而已。我当初到十班时,不足一米六五的个头,体重只有八十八斤,身体孱弱,力气不足。
正是十班战友,他们像兄长一样关心我、爱护我、照顾我,才让我在近三年的时间里不致累垮。隧道施工时,打风枪点炮之类的危重活,从不让我染指;金洞分柴时,那堆最轻最少的,永远是留给我的;铺设电瓶车轨时,那又重又长的铁轨,总是他们抢着扛;
辅助倒渣时,站在那倾斜斗车里,用胶靴把剩余残渣清除干净的危险活(因为斗车随时都有从高坡上翻下来的可能),也从不让我上;玉皇沟涵洞打基础及浆砌边墙时,那大块的石头,总是扛在战友的肩上:刷坡打炮眼时,那戴着手套掌钎的也总是我……
记得旬阳隧道和牛圈沟隧道之间架桥打桥墩时,日以继夜地施工,累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不停转动的搅拌机,不断吞噬着我们抬来的一筐筐沙石和水泥,使我们不得有片刻地停歇。我肩肿腰酸,双腿无力,尽管身后的战友,把筐上的铁丝往后挪了又挪,但还是站不起来。
又是其他战友,替我抬起了水泥和石子,我才没有趴下。小武,你退下,我来。”是我在十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为了照顾我,只要连里有活动,副班长庆和总是安排我在家里写决心书、保证书,或者班里在全连大会上的发言稿。这样,就可休息几天,不用去工地干活。当年家穷,我在三线时只有一床被子,春夏秋冬都盖着它,天热时把棉花掏出来,天冷了再填回去。然而拆开了不难,要缝好却是不易。
可我当时除了爱看闲书,别的本事不行。是排副保安,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给我缝补被褥,才让我在寒来暑往中,没有挨冻受热。那一针针,一线线缝织的战友情,我至今难忘……
修建襄渝铁路时,正值文革期间,物质生活极端贫乏,精神生活也不富有,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是营部偶尔放电影,也不外乎八个样板三个战,西哈努克胡球转之类的,人都看腻了。
我自小爱看书,爱听故事,也爱给人讲故事。记得小学五年级时,莲湖区讲故事比赛,我还得过奖。文革期间,辍学在家,闲暇之余,各种书籍也是读了不少。
当时我想,我何不把看过的书,讲给大家听,一来可以丰富班里的业余生活;二来战友们处处照顾我,无以回报,每天给他们说书讲故事,也算是一种小小地报答吧!于是,每天晚上,当熄灯哨吹过之后,我就躺在大通铺上,给大家说书,讲故事。
我给大家说的第一部书是《薛仁贵征东》,这部书第一回的开场白我还依稀地记得:
“且说唐天子李世民平定北番,班师驾返长安。次日天子升殿,对徐茂功言到:‘先生,寡人昨夜得一梦兆,有一青面汉,手持钢刀,要杀寡人,逃命之时,有一执戟白袍小将赶来,刺死青面汉,救了寡人,临别之时,寡人问他姓名,小将留下四句诗:
家住遥遥一点红,
飘飘四下影无踪,
三岁孩儿千两价,
保主跨海去征东。
说完之后,跳入龙口就不见了。寡人惊醒,乃是一梦,未知凶吉如何?’茂功曰:‘陛下,太阳沉西只算是一点红了。’……”
在我的说书声中,劳累了一天的战友们,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并发出了轻微地鼾声……谁知好景不长,不知是指导员晚上查哨时,在帐篷外听到?还是有人反映?连里知道了这件事。
又是一次晚上紧急集合的全连大会,指导员极其严厉地批评说:“有人晚上在班里,宣传封资修,帝王将相那一套,是谁他自己心里清楚,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以后注意,不许再讲,否则,连里将严肃处理。”在那极左的年代里,宣传帝王将相这顶帽子我可承受不起。此后,我晚上再也不敢给战友们说书了。
可欠战友的情,我不敢有片刻忘记,在随后的日子里,我尽可能地以其他方式,回报我的十班战友……
纵观襄渝全线,我们十班只是几十万筑路大军中一个小小的集体,既没干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没出过英雄人物。可正是十班这十几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全线两万五千八百多学兵一起,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在较短的时间内,构筑了这条当时颇具战略价值的战备铁路,创造了最小年龄团体修建铁路的历史。
后记
因这篇回忆没有写完,我本不想再撰后记,可当收到我原来的同事,同时也是三线战友的微信后,我又改变了主意。
当年的47团学兵战友告诉我,回忆文中所描述的场景,和他们的经历是相差无几,几乎一样,只不过他们却没有那么幸运,光他们排就有三个战友,倒在了襄渝线上。
他们班的战友韩立志,就是在隧道施工中,被掌子面落下的巨石砸中,当场身亡,而此时他就在战友身旁几十公分的地方。
他说当时为救战友,不知那来的力气,五个人就掀开了那块万斤巨石,可是事后,十几个人却挪不动它;
而他们排的陈永茂战友,在刚到建设工地三个月,就牺牲在扛柴路上,当时他就走在战友身后,看到战友摔下山崖却无力救他。他说由于陈永茂当时扛的柴太长,光顾了看脚下崎岖难走的山路,不曾想肩上的长柴撞上了岩石,连人带柴摔下了三十多米的悬崖,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永远定格在年轻的十七岁;
第三个牺牲的是他们排的安全员,是在修便道排哑炮时被炸身亡。他说当时炮响后,安全员整个人都被炸飞,摔到了山崖下,一块尖石插进了头顶,但人还有口气,在战友送往团部卫生队的途中,是排长看到安全员流血太多,把尖石拔出,结果好心却办了坏事,导致出血无法抑制,人没到卫生队,就已经停止了呼吸。他说当初太没经验,没能挽救战友生命,至今仍在自责后悔。 当得知我们连十一班,如今只有五人健在时,他告诉我,他们连有近三分之一的战友,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读完他的微信,我已是悲不自胜,老泪纵横……
在为我们连我们班的遭遇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为没能把他们更为惨烈,更为悲壮的经历,及早地展现给大家,感到格外遗憾!
这就是我改变主意,要写后记的主要原因……当这上半部撰写完,发到群里的时候,我想说:首先感谢我的班副庆和!感谢他仍像当年在三线时,一如既往地帮助我。由于年代久远,好多细节都是他帮我回忆;其次我要感谢二连战友胡颖!是她给我提供了她们二排勇救国家财产的第一手资料;还要感谢我原来十二班的老班长,我们连走出的军(学)旅作家建成!谢谢他的指导与推荐。可他虽是伯乐,我却不是千里马,顶多算个稍有文字知识,靠着日记回忆的“老马”。
最后我要感谢群友,你们自始至终的关注让我感动,你们的鼓励和期盼,乃是我继续撰写的动力和源泉……明年就是我们参加三线建设五十周年。我诚挚希望,我抛出的这块砖头,能引发战友们对那段尘封已久往事的记忆。尽管它不堪回首,尽管它有些苦涩……
我满怀期待,更多更好的回忆文章,出现在我们学兵四连战友群里、三线学兵网上……
(兵网责编:苏北竹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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