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禹力不到处,河声流向西。去衙山色远,近水月光低。中有高人在,沙中曳杖藜。”这是唐代著名诗人周朴吟咏上墅乡董岭山水的诗《董岭水》。这首诗,咏水赞景,诗人把自己对董岭人生活在云端、天上的美好生活羡慕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董岭村位于上墅乡南端,海拔都在800米以上,而行政村驻地几乎又是本村最高地,因此,它是安吉县行政村驻地海拔最高的村,被人称之为“天上的村”、“云端的村”。
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公路,从县城出发,经上墅、罗村、龙王殿,不停地穿过竹叶笼罩的村庄,便可由东北方向进入董岭。董岭村南面,沿着一条新建的公路乘车翻山越岭,就可进入临安市太湖源景区;董岭村的西南面,那是布满景点和农家乐的石岭村,雄伟壮丽的景观“浙北大峡谷”就悄然镶嵌在这片景区里;峻峭的南天目和山水统里潜藏在董岭村北偏东的斜坡下。董岭村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董岭人仿佛生活在半仙半人的境界:站起来,云在脖子下,头在天上,可以看见天宫、仙女;蹲下来,云在头顶上,就又回到了人间,可与凡人同乐。
去年(2018年)夏天,我们应邀来到董岭,在这个仙境里小住了几日,体验了短暂的人间神仙生活。
刚进入村子,正是下午两点时分,村里静悄悄的,听得见鸟儿在树上煽动着翅膀、涓涓细流在绿色植物底下的石头上滴淌,看见三五个人在几户“农家乐”之间懒散地走动。来之前,我打听过,全村只有3个自然村,农户122户,480多人,我想,董岭本身就是一个山乡小村,人不多是自然的事。
我们住进了一家叫作“董岭山庄”的农家乐。农家乐里面却是热闹非凡,有人在打扑克,有人在扯着嗓子唱《十五的月亮》、《敖包相会》,有人在阳台上吹风、嗑瓜子,还有人躺在铺有竹凉席的走廊上酣睡。我们进入房间,没有看见空调,但也不感到闷热,静坐一会之后,又都穿上了长袖衬衣。据查,这里夏季平均气温也只有22℃。
“农家乐”是董岭的一大特色,全村有特色农家乐30余家,2007年就是“浙江省农家乐特色村”,它和大溪村、石岭村、深溪村,成为天目山区闻名遐迩的四大农家乐典范村。
早就听说,董岭村自然资源丰富。小时候就特喜欢吃董岭上产的笋干和山核桃,因此,“董岭上”这个名字也感到特别的亲切。这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想真切地感受一下。稍作休息,我们走出小旅店,一路上还是没有遇到多少人。我们来到了村委会附近的“董岭集市”。这个集市所在的位置,是董岭村面积最大的一片平地。整个集市用钢框和金属板搭建而成,四周的金属板外侧,喷上了体现董岭“春夏秋冬”四季特色的图片,我记得,关于夏、秋季节的图片最有意思,一幅叫“夏长”,一幅叫“秋实”,表现了董岭人最贴切的愿望。
夏长,来的客人多,住的时间长,当地老百姓就可以赚取更多的钱。秋实,在收获季节,果实累累,然后转化为经济收益,持续富裕就有了财源!集市底座用水泥板搁置在一根根的水泥横条上,很显然,这个建筑属于临时建筑,要是需要恢复原样,也是很快的事情。集市面积不大,七八百平方米,被隔成一个 “U”字型,这头进去,那头出来,不用回头。我们进去,只见几个货架上盖着木板、塑料纸,也没有人看护,仍然是冷冷清清。
我们见没有什么可看的,就驱车翻山,到了临安境内,参观一位朋友的高山蔬菜基地去了。
回到我们住的地方,同行的朋友向农家乐老板吐槽了一番,说什么“见不到人,冷冷清清”,“集市里面没有东西可买”等等。老板笑了,说:“你以为我们是县城啊,要人有人、要店有店、要货有货。”老板顿了顿,“明天早上人要多些。”
晚饭后,我们没有外出,就在没有空调仍然凉快的房间里打了一阵子扑克,早早地休息了。
当我们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发生什么事了?”妻子问我。
“不知道。”我打开灯,看了看表,还只有三点半多一点,“不会旅客吵架了吧。”
我走出房间,看到很多客人快步走下楼梯。
“怎么了?”我问。
“去买‘笋摘头’,‘笋摘头’不大多的,迟了买不到。”接过话茬的是一位女的,上海口音。
“笋摘头?”我知道,就是将刚制作好的石笋干的嫩头撷(xié)下来,这一部分是笋干最嫩最鲜的部分,是天目笋干中的上上品,大家都喜欢吃。
我回到房间,不屑一顾地对妻子说:“上海人大惊小怪,去买笋干。”
“喔。我还要睡觉,睡到自然醒。你去看看吧。”
我本来也想再睡一会的,妻子这样说了,我觉得也罢,就去看看吧。
我走出山庄,凭借着浓雾下昏暗的路灯的光亮,沿着至少有20度坡的道路,缓缓地前行。没走几步路,就会从岔路口钻出几个人来,这里一两个、那里两三个,从开始的一个人,到集市门口大约七八百米路,竟然汇集成了一个小队的人马。站在集市门口,我暗暗发笑。
我没有马上进入集市,在门口向四周眺望,四周还沉浸在黑暗之中。向西看去,昨天翻过的那座大山,一个深灰色的轮廓依稀可辨,它像一把靠椅矗立在集市之后。其它三面,只有浓浓的浮云和几点点缀其中的昏暗的淡淡的灯光,看那浮云,就像看到了滚动着的水浪,只能看到表面,却难测深浅。
我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四条道路的交汇点,那些道路的名称,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条叫作“小黄山路”。我站在那儿不一会儿,又有好几队人马急匆匆地从浓雾中冒了出来,听那口音,知道有上海人、苏州人、杭州人、宁波人,也有我们当地的安吉人。这些三五成群的来客就像附近的景点一样,分散潜伏在各个方向、各家各户的农家乐里,现在聚集起来了,一齐都跟磁石吸铁一样奔向了这里。
我走进集市,集市里灯火通明,买货的和卖货的熙熙攘攘,你拥我挤,跟昨天下午看见的情况大相径庭。几乎所有的摊位都摆放了货物,简易货架上,堆满了笋干、茶叶、山核桃、新鲜的蔬菜等,笋干、茶叶、山核桃又分别有多个品种、多样包装、多种规格,琳琅满目、举不胜举。每一个摊位都围着顾客,甚至包括卖猪肉的摊位。有顾客说,下午要回去了,带点乡(香)土猪肉回去。转了一圈,看到最抢手的,还是“笋摘头”,几群上海人围着几个摊位,正在咨询着。我走近一个摊位,见他们没有直接要称重量,而是你一言我一语探讨着。
问:“你这个(笋干)放盐比例是多少?”
答:“4斤。”
“哦。100斤笋4斤盐。”我在旁边一听,这上海人还很专业。
又问:“你们的笋干是火烤的还是太阳晒的?”
“我们这里的笋干都是用火烘的,没有人用太阳晒的。”老板看了看这位顾客,“你要不要,人家等着称呢。”一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样子。
这位顾客立马说:“要、要,给我称8斤。”
我一边走,一边看,一边还兴致勃勃地仔细聆听老板如何介绍土特产,双方如何讨价还价。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集市里更是人挤人了,我几乎迈不开步,只能寻找点滴空隙挤出来。“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我问我自己,“怪不得这里的老板不愁货物卖不出去,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外来游客。”
我记得有人介绍过董岭的过去。人称“董岭上”的这个地方,原来只有一条小路穿过全村,上连石岭、下连龙王殿,而且都是崎岖的山路。山里盛产的笋干、茶叶、山核桃以及木炭等土特产,都要请人挑下山去才能销售变钱,然后用这些钱买了大米回家,每次买米,最多只能买50斤,然后慢慢地背回来。能上山下山的只能是年轻人,20世纪80年代末,董岭村通汽车时,竟有好多60岁以上的老人没见过汽车,还有不少人几乎没有出过村。山里的特产多,但是,由于缺乏劳力、缺乏信息和市场,还是有很多没能变钱,有的人家茶叶、笋干、山核桃放在石灰甏里存放三五年的都有。
在集市门口,我与一位来自南京的客人交流了几句,他告诉我,他来董岭,首先是因为避暑纳凉,选择周末,请几天假,合在一起,住上三五天,舒服。来了之后,发现景色好美,中间两天就去了石岭,游了“浙北大峡谷”。吃了这里的农家乐,合胃口,朋友圈一晒,要我带土特产的人可不少。这不,今天要回南京了,我只好起个早,抢着买点山货。“品质好,价格不高,值!”看他那神态,仿佛是白送的。
我会意地点点头。
看看今天,想想过去,董岭人怎么会不富裕起来呢!
这游者穿梭的云端街市,就是推动和促进董岭人富裕起来的窗口之一。
作者简介:程维新,男,1962年8月出生,浙江省安吉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