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又叫东昌府,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它虽然不是我的故乡,但在这块土地上我已整整生活了65年。
当出生后一个月的小婴儿被母亲抱回聊城的那一刻起,我便注定与这座小城有了不解之缘。
这座古城给我留下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直到今天,每每走过聊城那些新开发的街道,望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和新建小区,还有那些经过改造后的古城别墅,反倒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而那些逐渐消失的小街小巷、那些不可重来的旧景旧貌、那些不可复制的过往岁月,却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老家在天津。1949年9月,曾经是傅作义部下的父亲,在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聊城专署建设科工作。由此,1950年不包括我在内的全家从天津迁往东昌府。后来母亲告诉过我,她当初带四个姐姐来聊城多半是被先到一步的父亲“忽悠”的。
东昌府在父亲的口中被描述的既历史悠久且文化底蕴丰厚,尤其是与黄鹤楼、岳阳楼并称中国三大楼的光岳楼,以及清朝时期留下的山陕会馆,古老的京杭大运河,还有绕古城一周水面很宽的护城河,都无形中给这座古城增加了魅力和神秘。
当年母亲带四个姐姐风尘仆仆从天津赶到聊城时,眼前这座破旧土气的小城令人失望的程度可想而知。
那时以古楼为中心的聊城城区仅有一平方公里。没有电灯,没有柏油路,有风一身土,下雨两脚泥。由古楼延伸到东南西北的四条大街是聊城最繁华的去处。父亲工作的楼西大街是聊城最高政府机关----专署所在地, 街道狭窄的两步便可跨到街对面去。街道两边的门脸房都是旧时的板搭门,清晨营业前都要先将门板一块块卸下来,晚间打烊再按顺序一块块装上去。我们家临时租住在楼西大街的一家民房里,房门、窗户一概没有玻璃,门是两扇木头门,窗是木框纸糊窗。冬天再冷门也得四敞大开,否则即便是白天屋里也是黑黢黢的。
五十年代后,城区向四面有较大扩展,古城区在经过几次拓宽、改建后,临街古式板搭门店铺便荡然无存了。古楼东的百货一零是聊城最大的百货公司。
光岳楼,作为聊城有六百多年历史的标志性建筑,是聊城古城的中心,当时是免费开放的。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经常被父母或姐姐们抱到古楼高处的平台上一览古城风光。古楼底也是开放的,据家里人回忆,四个楼洞里面摆满了各种商品,都是城边乡村农民自己生产的土产品。鸡、鸭、鱼、肉、蛋、蔬菜、豆腐、粮油、粗布,十分齐全。
五十年代初期,国家还实行供给制,政府工作人员不发工资,只发小米。父亲每月都会领很多小米,拿到古楼底下交换其他物品。再到后来,公私合营了,古楼底便开设了百货合作店。七十年代末,我也曾在古楼底靠西的柜台里做过售货员。直到八十年代初,为了更好的保护光岳楼这一鲁西名胜古迹,商店撤出。
我是一个对吃很在意的人,至今在我的心里聊城小吃排名第一的依旧是吊炉烧饼夹八批儿果子。用木炭火烤制的吊炉烧饼夹上刚出油锅的又酥又香的八批儿果子,配一碗儿辣椒油、蒜泥汁儿、麻汁调制的老豆腐或大锅熬制的豆浆,那简直是我眼里最美味的早餐。我对小时候吃东西最早的记忆是母亲用一个黄底白圈的搪瓷缸子,盛了豆浆泡八批儿果子喂我。
一直到古城拆迁前,我隔三差五都要去古楼北吃这一口。如今,只有在米市街路口不远处的东关大街上还保留着我认为比较正宗的八批儿果子,虽然我现在住在兴华西路,离那儿较远,也知道油炸食品不利健康,但是每隔几个星期还是忍不住要去吃一次。
七十年代,古楼北口东南角有一家切馅儿的猪肉灌汤包非常好吃,还有八十年代东水桥西路北的一个肉丸的羊肉包子鲜香可口。一句话,货真价实,质优味美。直到今天都忘不掉。
今年年初,毕业已经52年的小学同学建了一个同学群。有幸相聚的同学们凑在一起聊起的自然是我们小时候的情景。很多即将消失或已经消失的街巷和景点又被我们一一记起。
馆驿胡同是我们的母校东关小学错对面的一条胡同,从北到南不过几百米,这是我们记忆最深刻的一条胡同。因为在这条胡同南端路西的一个院子里,我们接受了小学一年级的启蒙教育。这个胡同之所以叫馆驿胡同,是有它的历史渊源的。往南出胡同左转,是被称之为小码头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个大码头,想必是老年间聊城商贸交易繁荣时,在京杭大运河聊城段商贾们上下船、装卸货的地方。馆驿胡同,正是驿栈集中设立的小街。
这条小街保留至今,也算是一种运河文化吧。我有好几个同学小时候的家就住在这条胡同里,虽然小学一年级的那个院子不复存在了,但我对这条胡同却有着一种很深的感情。
我们还聊到了东关小学北面的那个坑,冬天我们经常去溜冰嬉戏,它带给我们童年的欢乐至今难忘。经过百度查询,它好像是叫小丁家坑,现在它已与左右的水面连成一片,并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铃铛湖。
我们同学都居住在离学校不太远的各条街巷,现在想来都是些很有特点的名字。这些街巷有的取自地形地貌,如越河圈街、元宝心街;有的取自商业功能,如米市街、猪市街、后菜市街;有的则以望族宅院命名,如状元街、相府街、马宅街等。我知道的这些街巷,有的已在近年来的城市扩建中永远消失了。
我曾在鼓楼南实验小学对面的火神庙街生活过十几年年。这条小街南北长约300米、宽6米左右,住的差不多都是老虎。据记载,清末民初年间该街中段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火神庙,由此而得名。我在此居住时,火神庙早已不见踪迹,但这条街的街名却延续下来。如今这条街也随古城拆迁一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新建别墅。每次经过实验小学门口习惯性地往南望去,胡同不见了,女儿小时候在这条街的老槐树下蹒跚学步的情景依然会浮现在眼前。
古楼附近的很多老街古巷如状元街、二府街、考院街、观前街、观后街,这些共同承载着东昌府数百年文明的街巷背后,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无一不蕴含着聊城东昌府几百年的沧桑历史和深重的文化积淀,可惜随着古城改造,几千家古城居民的搬离,这些老街巷已无迹可寻。
聊城目前存留的还有一座我很关注的老建筑,那就是聊城影剧院。聊城影剧院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当时是一座标志性建筑,其宏伟程度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应属聊城第一。小时候很多老电影都是在这个剧院看的。例如《宝葫芦的秘密》、《三打白骨精》、《英雄儿女》、《鸡毛信》、《小兵张嘎》,那时的票价很便宜,学生场5分,成人场2毛。等到文化大革命时,老电影基本上被打成了“毒草”,禁止上映了。
剧院里反反复复上映的是哪八个样板戏和《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改革开放后,所有的老电影都“解放”了,那些日子,聊城剧院的售票口前每天都会排起长龙似的队伍,被压抑太久的影迷们对电影的热爱彻底迸发。如今中外电影百花齐放,天天更新,聊城剧院也顺应时代的发展,早已从一个大放映厅改装为若干个小功能厅,同时可放映多部电影。现在的电影院基本上是年轻人的天下啦。
聊城近二十年的变化真可谓天翻地覆、日新月异。我们这代人亲眼见证它的每一步成长,最有资格说这句活。今天琐琐碎碎地回忆了这些,既是对逝去岁月的纪念,也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相信这座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古城明天更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