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20年前的成都是什么模样吗?
那时候,最难忘的快乐来自游乐园的翻滚列车和海盗船,不过通常要攒很久的钱才能坐上一次。南郊公园里那条长长的水泥长龙梭梭板,盛着好多好多童年的喜怒哀乐。
一到晚上,老天府广场旁的绿茵场边就会有男同学跳gai舞,几个女同学坐在旁边喝刚时兴起来的珍珠奶茶。第一次看jio球赛是在广场后头的后子门体育中心,一说起全兴的魏群,女生们就要害羞脸红。
街道上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是红色的夏利和双层的公交车;包围着春熙路孙中山雕像的是花店;现在位于张家巷的解北幼儿园,当年是一座隐蔽的教堂;妈妈每天早上会去大慈寺门口买菜;华西老钟楼下常年拴着一条狗……
以上文字,取材于成都土著们在我的上一篇文章《人间成都(上)》留下的评论。
它们是一阵褪了色的穿堂风,仅存于成都土著的“骨髓中、灵魂里,永远流淌”;是我这个新成都人无法用镜头记录下来的成都,所以只能通过电脑后期,把照片拙略地伪装成20年前的模样。
其实
这是一个来自新成都人的鲁莽问候
我试图通过认识老成都
来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
二十年过去了
成都还是成都吗?
这个问题诞生于我反复浏览《人间成都(上)》的后台留言时,四百多条,每一条都细细看过。
我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从那些饱含感情的文字挪开,那些关于老成都的故事,你能清晰地看到悲伤、惋惜、怀恋从字里行间氤氲开来;与此同时,20年前、90年代末、2000年左右、上世纪初……这样的关键词反复出现。
它们交汇于同一个年代坐标——1998年。
这让我愈发好奇:这个在老成都的群体记忆中闪着光的年份数字,是否如他们所说的:“这才是真正的成都”?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迷人的年代图景,很遗憾我无法亲眼看见,更没有资格下一个论断。可城市被漫长岁月加温后蒸腾起的大雾,恰恰是我最迷恋的。
我试图以一种群体创作的方式:文字素材摘自你们留下的关于老成都的故事,图片影像来自我当下所拍摄的成都(不再通过后期伪装),去构筑一个20年前的“老成都”,一个属于我,也属于你们的成都。
你好,老成都
“我对于童年的回忆是,大人们会在通宵打牌后来一碗蹄花汤当早饭,然后照常去上班;
早上八九点钟就去茶铺坐到,所有人情世故都装在一碗两块钱的茶里;摆完龙门阵后,散伙时总不忘说的那句——‘管我锤子事,各人做各人的才是真的。’……”
“记得小时候,一出太阳大家就好兴奋,一家老小搬个凳子就出来晒太阳。现在有时会想念以前在成都阴沉沉的天,坐在书桌前写日记的感觉。”
“在成都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喜欢吃完饭就搭公交出去转悠,有时候小巷子乱逛也会发现很多惊喜。只要在成都的街上,就是随意的,舒适的。”
“还记得98那年仁和春天刚刚在天府广场开业,那叫一个轰动。在那之前,人民商城和百货大楼就是成都人全部的商业体系,购物毫无例外去那二家扫货。”
“那一年,同学A家卖了二环路的旧旅馆;同学B的父母辞去了教师职务,在城南买了一栋三层的民居做点小生意,打算就这样过辛劳平淡的一生。20年后,同学A错失了成为富豪的机会,同学B用拆迁的房子换来了银行八位数的存款。”
“在成都出生,在草堂玩大,清明在人民公园保路运动纪念碑扫墓,秋游在望江公园竹子上刻名字,春游在浣花溪边煮抄手。摘过杜甫草堂的栀子花,捡过南郊公园的瓢儿果……最爱青石桥,因为它是植物园和动物园,新华公园后门的肥肠粉好吃到爆,致民路的罐罐饭二十年了仍然让我想念。”
“悦来茶园和人力三轮车是最好的童年记忆,没有之一。”
“在光华gai院坝头画过丁老头的掉漆的老墙,还有和邻居娃娃过孽的委屈;在下莲池街的姨婆家住过几天,还闹到去青石桥的坡坡旁边吃个酥肉锅盔。”
“无论多少年过去,成都人始终会把街道、巷巷儿变成飘着串串火锅香气的,可以露天吃饭的,有着麻将声和饭后慵懒散步买水果的市井生活。”
“廿年成都在地人,大学也在国立成都高等师范学校。
清早巴晨穿过薄雾下的九眼桥,锦江流流东逝水,摩登时代快宕的生活,又好像用一杯盖碗茶跟李老师的评书就可以化掉。”
“82年的成都人,一直没离开过,小时候就在水井坊作坊门口玩耍,现在都记得整条街的酒糟味。作坊旁边有各种四合院、瓦房、小巷,各种串门、游戏、打闹。这是我而是带着酒糟味的游乐场,存放着我的孩时记忆。
现在再过去走走,没了游乐场,只剩酒糟香。”
“华西坝第一批海龟去哪了?
仁和春天为什么就是很耐看?
地图上看不见的浣花溪别墅的主人换姓名了吗?
桐梓林的豪车往更南开了吗?
……
水碾河的小吃为什么那么多?
川大门口的S.H.E是个啥?
廊桥上的馆子到底好不好吃?
成都的故事,是没有结局的。”
成都的故事
是没有结局的
成都变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火车南站旁边住了二十来年,看着成都一点点修起来——看着地铁一号线打洞;看着二环高架建起来;看着南延线拓宽;看着原来旧旧的火车南站治理重修;看着原来的二环放风筝的田地变成现在的高楼大厦……虽然喜欢老成都,但我也喜欢它的成长。”
时代的洪流裹挟而来,谁也不能侥幸逃脱;或者换个角度,谁会想裹足不前呢?当破败落后的建筑和设施早已不适宜城市发展需求,卫生和安全状况同样堪忧,严重影响着市容市貌时,粗暴地拆除重建或许是最简单具性价比的选择。
可当一座城市在追求生长速度时丧失了自己的根,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用吞噬过去换来千篇一律的未来,谁也不想看到。
幸运的是,在经历了二十年的城市化大跃进后,循着你们留下的零星线索,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触摸到老成都的轮廓。
设施老旧的游乐园、被时代淘汰的夏利与双层公交、华西坝钟楼下日渐老去的那条狗……它们或许不足够幸运,但那些未曾被时间过滤掉的、与过去藕断丝连的牵扯,正是成都的根。
而一直以来滋养着、温暖着根基,让它不被时间的无情与冷漠所侵蚀殆尽的,正如一位成都土著所说:
“我释怀了成都的发展。因为无论多少年过去,成都人始终会把街道、巷巷儿变成飘着串串火锅香气的,可以露天吃饭的,有着麻将声和饭后慵懒散步买水果的市井生活。
成都不变的是成都的人,他们是城市的魂。”
“位置在升落,人在传承。”20年后,人们对老成都的好奇,或许会在现在的基础之上再添上好几个:
那个藏在成都的哥最爱的公共厕所背后的新派川菜餐厅,菜到底好不好吃?
成都人到底是有多闲?为什么工作日麻将馆、商场、咖啡厅依然人满为患?
决定成都人摆龙门阵时喝茶还是喝咖啡的,是天气吗?
楼修得再高,1号线开往更南边,城市扩张得再大,成都人为什么走路的速度还是慢悠悠的?
20年后,有机会我也一定要给别人讲讲成都的故事。
它是没有结局的。
end
- 图文来源朱毁毁